第42章 第 42 章(2 / 2)

玄燁追著送她們離開,佟佳氏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們身後。

若是太皇太後大發雷霆狠狠訓斥她一番,或者狠狠罰她都沒關係,這樣輕輕放過讓佟佳氏害怕。

佟佳氏有中不好的預感,好像以前太皇太後和琪琪格還願意管她,經曆了此事她們似乎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此時天都已經黑了,紅雀和阿茹娜點了燈籠走在前麵,照亮琪琪格前方的路。

今夜有風無月,立秋後雖然白天還是熱,但晚風已經開始涼了。

微風吹起琪琪格月白色的衣袍,寬袖被風吹得鼓起來,像一隻被捆住翅膀的飛鳥。琪琪格搓了搓胳膊,突然很想吃一碗熱湯圓。

回到鹹安宮,琪琪格打發紅雀回去休息,也沒叫夜宵來吃。

阿茹娜打來冷水,用冰帕子給琪琪格敷眼睛。

她冷著臉說道:“您不是會演嗎?您不是會暈倒嗎?怎麼把眼睛哭紅了?”

琪琪格死鴨子嘴硬,“誰哭了?我這是揉眼睛揉的!”

阿茹娜歎道:“依我看,佟佳氏說的有理。那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情,您去插一腳就是多管閒事。皇上隻是一個八歲孩童,人都是會變的。也許他隨了他額娘的性子,將來也是個恩將仇報的。您的心思全都白費,還要落個埋怨。”

琪琪格敷著眼睛不吭聲,阿茹娜接著又勸:“那位太後身子嬌貴,三天兩頭病一場。人家是病西施,您是裝西施,這能一樣嗎?皇上是個聰明孩子,他今天似乎已經瞧出了破綻。您猜皇上心裡會怎麼想?”

她上前把琪琪格眼睛上的冰帕子摘下來,浸到冷水裡重新洗了一遍。

“您已經是太後了,不愁吃不愁穿,您上麵隻有太皇太後和皇上,是宮裡第三尊貴的人。皇上想做明君,必定會做個孝子,明麵上一定會給您麵子。榮華富貴都是您的,您再不要去趟這個渾水了。咱們就在鹹安宮裡,過自己的清靜日子不好嗎?”

琪琪格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等著阿茹娜給她敷眼睛。

敷完了眼睛,琪琪格卸了妝發簪環,換了身舒適柔軟的衣裳躺床上去了。

人際關係又複雜,又奇妙。以前大家在一起千好萬好,世易時移,人心易變,以前的好都變成了壞。不管是友情還是親情都變了味道。

阿茹娜的話很有道理,現在皇上不願被母親病態的愛束縛,所以來向太皇太後和琪琪格求助。等到將來,他長大了,漸漸淡忘了母親的不好,他還會這樣想嗎?

琪琪格隱約是記得的,佟佳氏死的早。萬一佟佳氏因為此事身體敗壞下去,將來玄燁會怎麼想?

琪琪格煩躁地掀了被子,她還是太心軟,太莽撞,太遲鈍。

事情已經辦了,她才知道後悔。

翻來覆去一夜,琪琪格一整晚都沒合眼,直到天蒙蒙亮才合眼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早上,阿茹娜派人去慈寧宮給琪琪格報了病,沒有去慈寧宮請安。

昨晚太皇太後召見了黃太醫,她細細詢問了琪琪格的病情,知道她根本沒病,所以心裡並不是很擔心。

不過既然琪琪格裝病嚇唬佟佳氏,那這個戲就唱得圓滿些。太皇太後許了一個月的假,讓琪琪格在鹹安宮好好養身體。

得了太皇太後的準許,琪琪格更懶了。

她先是補了個覺,早膳都沒用。一直睡到下午,午膳直接端到床上吃的。

阿茹娜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捧著小碟子布菜。

“娘娘,上午皇上來了一趟,過來探望您,見您睡著他又回去了。他臨走前囑咐了,如果您醒了一定要及時通知他。”

琪琪格沒問玄燁,她問起了佟佳氏,“景仁宮太後有派人過來嗎?”

“有,她派了貼身宮女過來,還送了些補身體的藥材。奴才替您做主把東西收下了。”

琪琪格問道:“景仁宮的太監宮女又被放回去了?”

“是,皇上也挪回了前麵,一切還像以前一樣。”

琪琪格忍不住笑道:“前朝後宮還得嘀咕呢!他們肯定在想,皇上為什麼突然病了?挪到景仁宮裡,又為什麼突然病好挪了回去?怎麼皇上的病剛好,鹹安宮的太後怎麼又病了呢?”

阿茹娜笑道:“隨他們想去,諒他們不敢胡說。”

琪琪格喝了口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不是不敢胡說,是沒有必要胡說。後宮的太妃們又不是皇上的妃子,大家份例就那麼多,她們沒必要去爭,自然懶得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阿茹娜又趁機勸了一句,“娘娘也學學其他太妃嘛!皇上是九五之尊,他又不需要您可憐,也不需要您關心。想關心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您一個。”

琪琪格頓了一下罵道:“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了?好心情都讓你攪和沒了。”

用過飯後,琪琪格換上旗裝,頭發編了一條辮子盤起來。阿茹娜陪著她斜倚在炕上,兩人下五子棋打發時間。

玄燁就是這個時候來拜訪,他進門行禮,第一句就問道:“皇額娘感覺好些了嗎?”

琪琪格心裡有些不爽,“好不好的,你不知道嗎?昨天廣覽群書的皇帝陛下還指使太醫,要掐我人中呢!”

玄燁笑道:“誰讓皇額娘裝暈前不跟我通通氣,害得我擔心了好久。要不是我自己看出破綻,皇額娘是不是還要瞞著我?”

阿茹娜下地給玄燁泡茶,玄燁脫了鞋直接爬上炕,隔著炕桌坐在琪琪格對麵。

他先鄭重給琪琪格道歉,“皇額娘,對不住,是我額娘不好,您千萬彆生氣,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這話聽著心中熨帖,琪琪格笑道:“我並沒有生氣,你看我吃好喝好,還跟阿茹娜下棋玩呢!”

玄燁歎道:“既然皇額娘不氣,那為什麼眼皮腫了?昨天的病是裝的,眼淚也是裝的嗎?皇額娘不是說過,您從來不會說哭就哭,隨便掉眼淚嗎?”

琪琪格張口結舌,被一個小孩給問住了。

玄燁說道:“出宮避痘前我還小,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回宮後的事情我每一件都記得。我剛回宮,我的每件事情額娘都要過問,是皇額娘替我出頭。現在也是這樣,皇額娘跟額娘起了衝突,也是為了幫我。彆人都對我說,你是皇帝,你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隻有皇額娘希望我快樂。”

琪琪格低頭笑了笑,能聽見玄燁這番話就算值得了,她也不算白忙一場。

玄燁又道:“以前皇額娘對額娘也很好,可是額娘不領情,皇額娘和她才漸漸淡了。您還一直教我體諒額娘的難處。皇額娘放心,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絕不會辜負皇額娘的一片苦心。”

琪琪格連連擺手,“今天我再教你一個道理,不要隨便做出承諾。人心易變,有時候你不想變,環境也會催著你改變。我現在想要幫助你是發自真心,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玄燁不明白,“難道皇額娘不想得到回報嗎?”

他低頭摳了摳桌角,“在皇額娘麵前我不說假話,現在我對二皇兄很好,因為我希望將來他能成為一個賢王,用心輔佐我,幾位皇叔我不是很敢用。”

他又急忙解釋道:“我並不是說皇額娘對我好是圖我什麼,我隻是……隻是覺得人都是想要回報的吧!”

琪琪格笑道:“你這樣想也對,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對一個人好,肯定是有需求的,或者是明碼標價的利益,或者是希望得到相同的感情回應。我也是個俗人,我也不能例外。”

琪琪格撥弄著棋盤上的棋子,不明白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跟玄燁剖析自己的心理活動。

“我大約是太理智了吧!”琪琪格笑道。

“以前我是皇後,現在是太後,我身居高位比彆人自由許多。我想對誰好就對誰好,付出的不過是一兩句關心,還有庫房的若乾物品。如果對方不能接受我的好意,那麼便一拍兩散。如果對方能欣然接受我的好心,並做出回應,那這就是一段極其珍貴的情誼,我會感到由衷的高興。”

琪琪格揉了揉腫脹的眼皮,“你額娘防備著我,我傷心嗎?說實話,有一些。可能是我們兩個沒有做朋友的緣分吧!我不會想太多為難自己。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隻是恰巧和她不順路罷了。”

玄燁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皇額娘胸懷寬廣。”

琪琪格捏了顆棋子擺在棋盤上,“寬什麼啊!就是心大而已。”

玄燁:“皇額娘雖然不喜歡讀書,但您還是極有見識的,您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他看見琪琪格擺棋盤覺得新鮮,“咦?原來您會下棋!您怎麼不早說,我可以陪您一起下啊!”

他細細打量棋局,“這些棋子……怎麼都擺在中間了?這是什麼珍貴殘譜嗎?我怎麼沒見過這樣的棋局?”

琪琪格摸摸鼻子,“這個叫五子棋,誰的子先連成五個誰就贏了……”

玄燁抬頭看她,琪琪格靜靜地回視。

琪琪格心道:對不起,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不學無術的人設是不會倒下的!

玄燁歎了口氣,跟琪琪格下了兩盤五子棋就回去了。

阿茹娜過來收拾玄燁用過的茶盞,“您和皇上的對話奴才都聽到了,皇上雖然年紀小,但看著是個知恩圖報的。”

琪琪格抱怨道:“昨天說皇上萬一隨他額娘的是你,今天又說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好話壞話都讓你說了!”

琪琪格不講理地把昨晚的失眠都賴在阿茹娜身上,都怪你昨晚嘰嘰歪歪,不然我也不會失眠!

阿茹娜笑著回嘴,“您剛剛還說呢!朋友能走到一起是緣分,走不到一起您也不傷心。您如果真的那般大度,昨晚何苦睡不著覺呢!”

琪琪格被懟得無話可說,她這不是……她到底是個普通人啊!還不興人家煩惱一下下了?

阿茹娜笑著勸慰琪琪格,“您昨天鬨了一出裝病也不是白鬨的。今兒個景仁宮的太後張羅著布置佛堂,她換下綾羅綢緞,換上細棉布的衣裳,據說以後要吃齋念佛保佑大清江山昌盛,保佑皇上身體健康。都要帶發修行了,怎麼都該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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