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珍感覺心跳節奏開始亂起來，房間裡好像一下子注入了一種濕熱的空氣, 呼吸一口便感覺一陣熱浪撲鼻。
她一時間竟找不到話來回答他。
“我……我想考慮一下。”
他倒是很乾脆, “好，我給你時間考慮, 不過我不想你考慮太久。”
她懵懵的點點頭，“我明天就好。”
“嗯。”
他點了下頭, 繼續吃飯, 林珍珍僵直著身體呆站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應該走了, 直到走出醫院坐在車上林珍珍整個人都還是暈暈乎乎的。
這麼多年過去, 他還是那麼直接, 直接到根本不給她心理準備的時間。
那麼突然就說了要在一起的話。
在車上呆坐了許久她才發動車子離開。
而她離開病房之後吳起才默默放下了筷子, 他已經吃過東西, 也並不是想吃甲魚湯，隻是想見到她, 想跟她說說話。彆看他剛剛那麼輕而易舉說出試試看這類的話，其實他也是考慮了很久, 做了很久的心裡準備才能說出口的。
真的……太不容易了。
他靠坐在床上呼出一口氣, 無意間瞟到她的手機還放在桌上。
這女人, 她竟然連手機都忘了。
她忘了帶手機，萬一她考慮好了要聯係他怎麼辦？他立馬叫了個兄弟過來，他讓兄弟將他送到飯店, 他想親自將手機送還給她。
在回去的路上林珍珍一直在想吳起的話, 又想到了幾年前他曾經也說過相同的話。
那時候青青剛剛遭遇變故, 她心痛得不行, 可是卻又無能為力，那天她跑到湘海市去跟林鵬等人大鬨了一場，她問林鵬要了一大筆錢，林鵬不給她就威脅他她會將他出軌的醜事公之於眾，整天鬨得他沒完沒了。
她也沒想到一向隱忍的她會有這麼瘋狂的舉動。後來她拿到了錢，可是她依然覺得很無力，她覺得自己非常沒用，除了問林鵬要錢，她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一直很自責，作為姐姐沒有保護好妹妹。
回到北城之後她並沒有立刻回家，她跑到一座大橋下麵，躲在橋洞中哭，很無助，很自責，為妹妹心痛，又為自己的懦弱無能而愧疚。
不敢在妹妹麵前哭，怕給她壓力，也怕向她表現出懦弱的一麵擔心妹妹覺得她保護不好她，所以她隻能偷偷躲起來哭。
哭著哭著，她看到江邊上有個人影晃動，她很快就看清楚了，是一個乞丐，而且這乞丐還沒穿褲子。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昏暗潮濕的橋洞中就她一個人孤零零蹲著，她看到那乞丐向她走過來，她有點害怕，急忙抹乾淨眼淚便往橋上走去。後麵那乞丐也跟著她走，她腳下的步子越發慌亂也沒注意前方有人走來，一頭撞在了來人的胸口上。
她抬頭看去，眼前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雖然從高中過後她就沒有再看到過他，雖然已經褪去了年少的青澀，五官長開了不少，他已經完全長成了一個男人，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吳起，你怎麼在這裡？”
“散步。”
他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林珍珍還沒忘記身後那乞丐，她轉頭看去，大概是看到吳起，那乞丐重新又走到江邊躺下了。
林珍珍鬆了一口氣。
“你在哭？”
林珍珍急忙將眼淚抹掉，她繞開他往前走去，吳起跟在她身後又問了一句：“為什麼哭？”
這條路通往橋上，是一條石子路，路邊並沒有路燈，不過借助大橋上的路燈可以勉強看到腳下。
鞋子踩在石子路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耳邊響著江水聲，橋上有車經過時不時鳴笛，大概是剛剛那乞丐讓她受了驚嚇再見到吳起又放鬆下來，大起大落之後，她隻覺得世界突然奇異的安靜下來。
其實她上學的時候和吳起的關係並不好，當然這樣形容也不太對，她和吳起應該是壓根就沒有關係，除了那次他說她喜歡她以外。
他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此刻內心突然變得空洞洞的，她竟不知不覺告訴了他實話。
“我妹妹出了事情，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所以覺得很內疚。”
走在身後的他突然上前擋住她的去路，她抬頭看去，此時他們已經快走到大橋上了，大橋上的燈光就在兩人的頭頂，可是他太高了，將光線都擋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隻聽到他說：“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護你，也可以保護你妹妹。”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秦百倫已經結婚，大概心裡還對他存有幻想，她拒絕了他。
“很抱歉。”
她雖沒有說得很直接，可是她的抱歉已經給了他答案，他便沒有再說什麼，將路給她讓開，她走過去，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再跟著追上來。
從那之後她便沒有再見過吳起，時隔好幾年之後又在醫院中偶然碰見，再然後就是秦百倫和她的妻子在她店外大鬨那天，他及時出現幫她擋下那個鐵桶。
不過她覺得很奇怪，雖然這麼多年沒有再見到他，可是那個少年卻時常出現在她夢中，都是一些高中時期的夢，夢裡的兩人也並沒有什麼交集，要麼就是上體育課的時候，她和同學跳繩，而他就在球場打籃球，她望過去的時候他正投進了一個球，然後周圍有女生尖叫男生起哄的聲音。要麼就是在食堂中，她坐下吃飯的時候看到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走過去，她抬頭一看，正好看到他的背影。
如此隨意的夢，就仿若是那個翩然少年無意間闖入她的夢境。然而她的初戀，她卻很少夢見。
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開到了門口，林珍珍將車子停下，她下了車，卻見飯店門口坐了一個人，看到她過來，他急忙站起身，手上還拉了一個行李箱。
“珍珍，你回來了？”
林珍珍皺眉，“秦百倫，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離婚了。”
“……”
吳起叫來給他開車的兄弟就是那個方臉男，外號叫蒼狗，蒼狗將車子靠邊停下，吳起就看到那站在林珍珍跟前的秦百倫。
這個王八蛋怎麼還敢來？
吳起下了車，柱了拐杖正準備過去，正好就聽到秦百倫說了那句。
“珍珍我離婚了。”
然後林珍珍衝他道：“先進來再說。”
他便看到秦百倫跟著她進了飯店。
手上握著他給她送過來的手機，路過一家玩具店的時候他還買了一隻毛絨熊，她好像很喜歡這種東西，上學的時候同學送她這種禮物她都很開心。
他就這麼呆呆望著他們一起進去，身體仿若石化了一般。
蒼狗叫了他幾聲他總算是回過神來，他重新上了車，有些疲憊的，將整個人都靠在座椅上。
“回醫院。”
“不是要還手機嗎？”
“彆他媽廢話。”
蒼狗閉了嘴，不敢再開口了。
夜深了，吳起躺在床上，許久都沒有睡意。他一手枕在腦後，目不轉睛的看著昏暗中的天花板。
上學的時候有個人問過他，為什麼那麼喜歡林珍珍，明明桀驁不馴的他卻甘願為她做牛做馬。
其實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喜歡她，他喜歡自由，喜歡不拘一格，喜歡到處浪，可是她就是那種中規中矩的女孩，所有人口中的乖乖女，簡直無趣到了極點，除了臉蛋長得漂亮點以外真的沒有能吸引他的地方。
可偏偏就是這種中規中矩一板一眼的性格就他媽的讓他著迷，眼睛就他媽的喜歡追在她身上。
在他意識到他對她那種異樣的好感是喜歡之後她已經和秦百倫在一起了，他身邊的小弟起哄讓他去將她強行搶過來，可是他沒同意。
一向桀驁不馴的他卻用了一種很窩囊的方式來表達他的喜歡。
默默的保護她。
知道她家附近有幾個地痞流氓在那裡逗留他便悄悄跟著她回家，知道有人偷拍了她的裙底他就幫她教訓他，知道有女生背地裡欺負她，他就幫她欺負回去。
可是她對他的好意似乎並不領情，她好像從一開始就對他有偏見，他所有行為在她看來都是怪異的，甚至她還將他當成了尾隨人的變態。
那天，她發現了他跟著他，對她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說他小小年紀不務正業滿腦子的黃色廢料，說他如果還不知錯就改以後一定會坐大牢。
好心被她當做是驢肝肺，他簡直要氣死了，一氣之下就忍不住對她表露了心意，說得那麼突然的，可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所以往後他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吧，讓她知道他喜歡她的話，他以後再保護她，那麼他也有正當的理由了對嗎？
可是他沒想到，她知道他喜歡他之後越發躲著他了。
秦百倫是她的劫，而她是他的劫，她這輩子躲不過秦百倫，而他這輩子也躲不過她為了秦百倫一次次拒絕他。
不過吳起大概並不知道，林珍珍將秦百倫叫到店中並不是要和他舊情複燃。
“你知道我為什麼將你叫進來嗎？”林珍珍麵色冷淡，不等他回答便又說道：“因為我不想再丟人現眼。”
“抱歉珍珍。”
“你不用跟我說抱歉，還有你離不離婚我也不想知道，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麻煩你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秦百倫眉頭緊皺，麵上帶著痛苦之色，“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當時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真的彆無選擇……”
“我不想再聽這些話了。”林珍珍打斷他，“你應該知道我的，我告訴過你，我此生最恨的人就是我爸爸，因為他當初背叛了我媽媽，背叛我和我妹妹，所以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你做的事情已經超過了我容忍的底線，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徹底死心，所以我不想再聽你有什麼苦衷，我是死也不會吃回頭草的人，你應該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可是珍珍……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彌補我對你的虧欠。”
“我不用你彌補什麼，我是真的對你死心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上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可是以後如果你再來我就隻有報警告騷擾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全程並沒有憤怒也沒有對他的怨恨，她說得很平靜，甚至眉眼間還帶著一種厭惡之意。
她是真的對他死心了，不是在報複他，秦百倫後退一步，隻覺得好似遭遇了晴天霹靂。
她卻並不想跟他多言，叫了服務員過來勸他離開。
林珍珍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吳起的病房，這一次她去的時候他病房中卻是坐滿了人，這些人麵孔都很熟悉，她第一次來的時候見過。
林珍珍見到這個多人難免有些尷尬，那些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可不好說出來。
“大嫂好。”
“大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