鐳缽街外。
市警局。
在這個各種勢力盤根錯節的橫濱租界,穿著警服的人員或許都並沒有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威懾力更強。
而警局這條街的某個陰暗角落裡,有一個與這個地界裡人們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坐在大約一米高的輪椅上,容貌稚嫩,金發碧眼,若不是隱藏在黑暗中,絕對是極其引人注目的類型。
中原初雪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等待。
就在兩隊守衛相互交錯的間隙,她的神色變得淩厲起來。
“汙濁了的憂傷之中”可以讓她懸空並在人類無法注意的時候迅速通過窗戶進入大樓,而“天衣無縫”則是能讓她預測未來幾秒鐘的景象,規避來自警局中有可能存在的能人異士。
根據她調查到的資料和如今的實地考察來看,這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局,並沒有異能力者存在。
她隻需要在不驚動普通人的情況下,潛入關押織田作之助的牢房,與他談一談。
“羊”雖然發展勢頭強勁,但是他們依然隻是混跡在鐳缽街的小孩子,並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申請取得警視廳現押犯人的探視權。
——尤其是殺人犯。
因此隻能以非常手段進入。
一切都很順利。
輪椅的齒輪在警局走廊的地麵上輕盈地滑行,帶動著上麵身材嬌小的金發女孩,仿佛悄無聲息的幽靈。
在這個時期,這裡還沒有安裝監控,倒是方便了她這種以非常渠道進來的人。
在某個特定標號的監獄前,輪椅停下了。
被困在牢房內,過於年輕的殺手少年似有所覺,將頭轉向這座鋼筋鐵泥組成的牢籠唯一的探監窗。
中原初雪曲起指節想要敲門,但是又停住了。如果是在這種地方,多餘的禮節反而是沒有任何值得遵守的意味。
“織田作。”她這樣念道,聲音很淺,但是在這寂靜的回廊裡,清晰地傳入織田作之助的耳朵。
意識到來人是誰,少年一向漠然的褐色雙眼終於有了一絲情感的波動。
他張張口,最終還是隻吐出來了一句:“……你來了。”
作為殺手敏銳的聽力讓他意識到,似乎隻有中原初雪一個人來到了這裡。他對此隱隱有一絲預感,但是沒想到對方會來得這麼快,甚至沒有帶上平日最與她親近的哥哥中原中也。
“你為什麼不告而彆?”中原初雪問得十分直接。
織田作之助沉默了幾秒鐘。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胸中原本隱隱的希冀從何而來,在聽到中原初雪的聲音以後,這種感覺才仿佛化成了某種更為複雜的東西。
“你曾跟我說過,想要和大家一起住靠海的房子。”他輕聲說。
中原初雪沒說話,靜靜地聽他解釋。
“但是隨意剝奪其他人生命的人類,是無法擁有獲得幸福的權利的。”殺手少年說道,一向空茫的褐色雙眼閃爍起了微弱的光,“我以後想要寫一本。”
空氣之中,沉默蔓延。
厚重的雙重鐵門將兩人隔在兩端。
中原初雪氣得不打一處來,這個鐵憨憨就不知道留個信?明明之前說好的要當同伴。
在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裡,她知道織田作之助雖然平時沉默寡言,但是在認定的事情上反而會異常執拗。她不會乾涉對方的選擇,卻對於這種不聲不響的消失感到失望。
“所以你想要贖罪,追尋自己的夢想,於是就一句話也不說離開了羊。”中原初雪垂眸說道,語調帶著些許從未在對方麵前展現過的冷淡。
“我……”織田作之助張張口,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入獄是他自己選擇的,也早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中原初雪的存在卻被他刻意地遺忘了。
因為心裡有種小小的,像泡沫一樣微末的幻想。
他這樣的人,真的可以有同伴嗎?
而她作為名義上的同伴,會願意來尋找他嗎?
“對不起。”他最後說道。
在這一瞬間,中原初雪突然發現,這世上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
她隻是織田作之助眼裡微不足道的過客,也許所有的人物都活在既定的劇情裡。
——除了她自己。
作為這個世界的外人,即使再怎麼努力建立羈絆,對方依然會遠離而去。
“那好吧,我明白了。”中原初雪努力睜大眼睛,抑製住自己微微泛酸的眼眶。
輪椅在走廊的地板上打了個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