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魏老夫人非常清醒。
她雖然才醒過來,但基本的思考能力還是有的。
餘光瞥了眼因為踩到裙角差點兒崴到腳的夷安長公主,又緩緩收攏視線,看著床邊的年輕姑娘。
不是春日桃花的明媚,不是西山雪蓮的清貴,是初月瀲瀲一樣的顏色,煙水朦朧一般的清柔。
魏老夫人暗暗點頭,是這樣,跟父親和明宗皇帝形容的模樣非常之吻合,她是見過明宗皇帝手裡那幅畫的,雖然明宗畫技不大好,但大體上還是能瞧出來合得上的。
沒想到啊,父親和明宗皇帝叨叨了一輩子,竟然還真叫他們把人給叨叨出來了。
魏老夫人一點兒也不覺得叫麵前的人一聲姑母有什麼不對。
在自己父親和當年帝王的日常描述下,這位明顯不同凡人,妥妥的本事不小,區區駐顏之術嘛,對這種世外高人來說定不是什麼難事兒。
麵上是個年輕人,誰知道實際上多少歲呢,總歸是肯定比她大,小不了的。
寧莞:“……”不,我是真的還年輕。
得虧了師老爺子和明宗皇帝這些年的共同努力,魏老夫人接受良好,但夷安長公主就不成了。她扶著侍女穩穩立住身子,勉強端起公主的儀態,嘴角牽出一抹笑,“母親,你也不怕折煞了人家小姑娘,這滿京上下,能擔您一聲姑母的可找不出幾個人來。”
夷安長公主這話倒沒彆的意思,隻婉轉地提醒魏老夫人方才那句“姑母”實在嚇人。
魏老夫人卻道:“什麼折煞不折煞的?”
說著示意她近前來,“和瑗啊,快來見過你姑外祖母,是該這麼稱呼吧,父親?”
師老爺子滿意地捋了捋胡須,點頭道:“就這麼叫。”師姐不就是他姐嘛,叫一聲姑外祖母也是對的。
夷安長公主姓李,和瑗是她的閨名,她分明是個明豔的人兒,聽見這話,生生顯出幾分不相宜的憨愣懵懂來。
“什麼?姑外祖母?母親……您是在說笑嗎?說是姑外祖母的後人倒是叫人信服些吧。”
魏老夫人搖頭,“好些年前,姑母因事離開了,好不容易才回來的,當著你外祖父的麵兒呢,他能認不出來?這有什麼好撒謊的,我騙你作甚?”
夷安長公主不禁眉角微抽,“兒媳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這位姑、姑……”
對著那樣一張年輕漂亮的臉,她到底喊不出一聲姑外祖母來,深深壓下一口氣,“姑娘,這位姑娘看起來比您大孫子黎成還小些呢,這話說出去任誰也信不來啊。”
魏老夫人語重心長:“和瑗啊,看人不能隻看表麵。”
寧莞:“……”其實有時候看表麵還是能看出點兒問題的。
夷安長公主:“……”難以接受,本宮真的難以接受。
“你若實在不信,大可以給你皇祖父寫封信去問問,這事兒啊,你皇祖父也是曉得的。”魏老夫人有些疲倦地躺靠在寬大的軟枕上,麵上卻是一副言之鑿鑿之態。
提到在外遊曆山河的明宗皇帝,夷安長公主遲疑了。
再怎麼說,老夫人也不敢拿她皇祖父當幌子,就是現今坐在寶座上的她皇兄也是沒那個膽子的。但你說讓她信吧……這事兒聽著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夷安長公主心中驚疑不定,密密睫羽下漆黑的眸子動了動,終於勉勉強強正視起床前的人來。
對於她極具有壓迫性與滿含審視的打量,寧莞倒沒怎麼在意,好歹也是曾經去皇宮見過景安皇後和貴妃諸人的,所謂的威嚴也就那麼回事兒,她更關注的是“明宗皇帝也曉得”這話。
寧莞神思微有些放空,那個小太子?他們不是隻見過一麵嗎?
究竟是怎麼回事?分明應該忘了她才是,哪裡出差錯了?
想到這些,寧莞有點兒頭疼,這翻水翻得一點兒征兆都沒有,真是要完。
現在是和夷安長公主這邊搭上了關係,但這關係搭得實在奇怪。
寧莞徐徐呼出一口氣,算了,雖然有些差錯,但好歹聽起來她二師弟和明宗皇帝關係不錯……她應該不會被人架著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