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1 / 2)

房中是經久不散的清冽藥香, 縷縷鑽入鼻息非但不覺得苦悶, 反倒神清氣爽,回味著點點甘芳。

白笳月喝了一口藥茶,四下打量,帽簷下一雙妙目裡含著幾分隱晦的好奇與探究。

寧莞將陶甕搬放到桌子上, 輕輕往前推了推, 斂裙落在小椅上,“這便是了,說好的毒蟾蜍。”

白冶揭開蓋子,半彎了彎腰湊近甕口去,視線觸及到裡麵通體晶瑩的一團,不覺瞳孔微縮,愣愣抬起頭僵了一瞬又似不敢相信地低埋下去盯著瞅了半晌。

白笳月看他那表情, 大概也估猜到了什麼, 她蹙起秀眉,“小冶,給我瞧瞧。”

白冶緩過神,連忙移到她麵前,白笳月撩起兜帽, 果不其然在裡頭看到了毒蟾蜍。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攜著淩厲,“你到底是什麼人?!”

寧莞從爐子上取下小銅壺, 給自己添了半杯熱茶, 笑道:“此處便是我府上, 外頭高高掛著寧府二字,閣下何須明知故問呢?”她勾著細指,輕摩挲溫熱的青瓷杯麵兒,“我倒是更好奇,你們二位……又究竟是個什麼身份?”

白家姐弟倆心中一凜,正了正神色。

寧莞又道:“此類毒蟾蜍原是蠱聖洛玉妃所製得,雖說珍貴難得,但也算不上獨一無二的極品,當日二位上門卻言之鑿鑿絕無僅有……”

她輕抵著下巴,“我很好奇,你們究竟是趁機來訛詐的,還是說本就是冒名頂替,並非赫赫有名的南羅第一蠱師、蠱聖五代徒孫席非意?”

對麵話聲輕緩,甚至還比不得外頭雀鳥嘰喳的調子來得高,白笳月聽得後背卻是一涼,連頭皮都緊緊繃住不敢鬆懈。

她勉力卸去心頭的慌亂,冷沉下聲音,“簡直胡一派言!”

寧莞唔了一聲,笑而不語。

白笳月被她那副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模樣弄得渾身不自在,還是白冶抬起手悄悄在她肩頭摁了摁,扯著嘴角乾笑了兩聲,說道:“姑娘誤會了,我師徒二人當日言說並非故意誇大其詞,更不是所謂的訛詐,隻是一時氣極罷了。至於姑娘後麵所言,更是無稽之談,冒充身份那可是欺君大罪,這樣的事情給再大的膽子也是使不得的。”

寧莞本也就隨口一問,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其實與她並無乾係,且剛才等他們過來時閒得無聊卜了一卦,麵前這二人確與她師父洛玉妃一脈有些緣分。

再看上門來討債的行事做派也不像什麼惡人,這便足夠了。

她頷首,輕輕哦了一聲,“原是如此。”

見她不再追問,姐弟倆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白冶看了看麵前的三個陶甕,他一貫機靈,腦子也轉得快,想到此處乃大靖京都,不禁有些思量,又開口說道:“毒蟾蜍之物並不為外人所知,姑娘卻知曉甚多,我思來想去,莫不是……洛夫人一脈?”

寧莞倒沒想到他會生出這樣的猜測,微微一笑,“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見她這般,白冶又有點兒不大確定了,“難道是哪位師叔師伯的傳人?”

白家姐弟眉頭都擰成了疙瘩,寧莞不再出聲,隻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二位出去吧。”

白家兄妹互看了一眼,愈發覺得自己猜得沒錯。

白笳月回到詠風館,一下午都躺在榻上,皺眉頭翻來覆去地琢磨著這件事情。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榻沿的浮雕花紋,斜望向陶甕良久,突然坐起身來,神色嚴肅,“小冶,我有個想法。”

白冶正吃著糕點,被她嚇得險些噎著,“什麼?”

白笳月:“師父中風,還不知道能不能好全,咱們就這麼混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白冶又往嘴裡塞了一團棗泥糕,“所以呢?”

白笳月探出身子,壓低聲音,“反正在大靖還要待小半月,不若找那位寧姑娘跟著學點兒什麼,也不至於兩手抓瞎啥也不懂。”

等他們學了些東西,以後披著師父的皮出去招搖賺錢也有底氣有保障些。

白冶聞言連連搖頭,“不成,姐你現在可是頂的師父的身份,這一去不就露餡兒了嗎?”

白笳月眯了眯眼,“我當然不能去,你可以啊,這幾天我裝個病,沒得精力指導徒弟你了,你就上門去裝裝樣子請教請教,那說不定就是咱們哪個師叔師伯師姐呢,怕什麼。”

白冶將信將疑,“能行嗎?”總感覺不大靠譜。

白笳月:“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這姐弟倆說定法子也沒耽誤,當天晚上白笳月就裝上了病,第二天下午白冶就手拎兩本書坐著馬車去了十四巷。

寧莞聽聞來意,不禁訝然。

隻是看他手裡拿著洛玉妃的手劄,思索片刻,到底還是應了,左右是師父的後輩徒孫,指點個一二也未為不可。

白冶異常忐忑,卻沒想到這樣順利,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攤開書,翻到自己不懂的地方。

自那日後白冶隔三差五便上門來,雖疑問不解頗多,寧莞也都一一與他細講。

她說的細,掰碎了講,字字句句都是通俗易懂的,一言兩語的叫白冶茅塞頓開,每每晚上回到詠風館,吃飯時總與白笳月慨歎,“姐,寧姑娘懂得好多,連書都不必看,隨口便來,像是什麼都知道。”

白笳月一邊搛菜一邊應道:“那你就跟著好好學。”雖然時間不多了,但能學一點兒也是一點兒了,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詠風館這邊姐弟倆閒話,保榮堂的張大夫擺出鏡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束不住的短短細絨發,心情十分愉悅,嘚瑟地叫來妻子,指著自己腦門兒道:“你看看,你仔細看看,上回還埋汰我,現在瞅瞅,可不是如意了。”

張夫人坐在床上,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笑罵道:“是如了你的意,大晚上的不睡覺,儘盯著自個腦門兒去了。”

張大夫脫了外衫上床,“這不是高興嘛!”

…………

早上的空氣濕漉漉的,葉尖兒亦綴著晨露,太陽冉冉而起,陽光裡帶著幾分未散的潮意。

寧莞起身,在院子裡轉了轉活動活動身體,又往小蓮池邊的石台坐了會兒,待芸枝叫了幾聲才往後房去用早飯。

填飽了肚子,寧莞也暫時無事可做,想了想,乾脆直接出了門去。

算算日子,距離上回把生發膏送到保榮堂已經有小半個月,到如今應該有些效果,她也是時候上門去談一筆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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