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1 / 2)

很快內侍通稟出來, 弓了弓身子, 請他們幾位往裡去。

地上澄磚乾淨明澈,行走間落地無聲, 寧莞甫一進去, 隔著前方淡煙嫋嫋的鎏金雙耳三足爐, 便見敞亮的正殿中央跪著一人。

青綾軟緞褶裙裹著細細弱弱的腰肢, 眼上纏了一抹白緞, 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 繁亂得發躁。

她斜斜無力地歪著身子, 半倚靠著婢女, 喉間哽咽, 似有哭泣之聲。

寧莞走近去,稍一側眸,在她身上做了輕輕打量, 才與楚郢一道向上方帝後問了好。

興平帝頭疼得厲害,擺擺手,將茶盞一擱。

楚華茵目不能視, 但聽得清楚, 知道人來了,立時直了直身, 深深一俯,伏在地上。

“陛下,娘娘,妾身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萬望天恩垂憐,還妾身一個公道。”

她的聲音並不尖利,而是惶然怯怯的,滿含痛楚,兩彎細眉間更是一片哀戚,叫人所見,也忍不住憐惜。

寧莞也沒貿然出聲,靜待一息,就聽立在禦案一側的崔皇後說道:“你莫著急,且住了聲兒。這凡事都得講個證據,今日你入宮狀告國師害你,總得說個子醜寅卯,拿出叫人信服的東西,單憑這一言兩語的,陛下與本宮又如何能有應斷。”

崔皇後是太子之母,中宮正位,自有一番雍容氣度,說話時候的聲線緩緩很能定撫人心。

興平帝突突的太陽穴都鬆了些,接話說道:“皇後所言甚是。”

寧莞聽這一番話,也是懂了,隻是不大明白,這楚華茵與原主究竟有怎樣的深仇大恨,竟然能鬨到這個地步來。

她看向楚華茵,說道:“是狀告我?這倒是稀奇得很,你我足有幾月未見,何來害你之說。側妃高居王府,深庭內院,奴仆環繞,我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在那府裡來去自如。”

楚華茵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更是淒淒。

她帶來的春芽抓著衣裳,說道:“表小姐自然沒有這個本事,可你那未婚夫卻本事通天之人。”

寧莞指尖輕壓著袖口的繁紋,“郗耀深?”她揚了揚微白的唇,“他有本事和我作何乾係?若是他做的,你找他便是,特意叫我過來是個什麼道理?”

“側妃若是因眼傷頭,我也可以給你紮兩針,勉強治治瘋病的。”

楚華茵循聲扭過頭,便是沒了眼睛,也擋不住麵上惱怒。

她銜咬起唇,“表妹……”

寧莞打斷她,“兩家已然斷了關係,側妃還是循禮,喚我國師的好。”

楚華茵扯起嘴角,“國、國師……”她哀聲道:“事到如今,你強詞辯理,竟是無一絲悔過之意?”

“當日生辰小宴上,兄長與嫂子醉酒生情鬨出事由,確是我不察,是我的罪過。與你是個重重打擊,你諸多怨懟,百般手段儘使,我也硬是認了。但無論如何,你也不該如此狠心!”

楚華茵又道:“這幾日王爺查案問詢,我一聲未吭,隻私下叫人查探,也是不願相信你竟心狠至此,卻沒想到……”

寧莞靜靜看著她,緩聲道:“你繼續。”

楚華茵一噎,她狠狠咬了咬牙,猛地直起身來,一字一句落地,鏗鏘有力,“卻沒想到你不僅僅是個心狠之人,竟還膽大包天與外賊勾結,狼子野心,意圖謀亂!”

此話一出,殿內瞬地安寂下來,隻能聽得一兩聲重重的呼吸。

崔皇後厲聲斥道:“楚氏,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寧莞輕輕揚眉,這罪名聽起來可大得很呐。

旁邊做旁觀的楚郢掠眼看過,眉間冷冷。

楚華茵白緞下的眼角儘是陰沉,從袖中取出一疊紙來,雙手呈捧,“陛下,娘娘,妾查探良久,您二人道那郗耀深究竟是何許人也?”

她聲音朗朗,“正是北岐已逝陽嘉女帝幼子,原複姓公西!”

興平帝兩眼一眯,騰地前傾了傾身子,陽嘉女帝幾年前已經離世,在位十餘年,風行狠厲,這位之名可謂如雷貫耳。

他盯著那截白緞,目光似刀。

楚華茵動了動唇,暗含得意,她今日來,可不是用自己這雙瞎了的眼睛叫人定罪的。

這些年每月初一十五噩夢纏身,她這好表妹一生裡算得上名兒的大事,她可是都記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雖然最近當上國師太過出乎意料,但有些事情,按著夢裡的走向去查一查,很容易就扯出線索來了。

楚華茵忍下空蕩蕩兩眼裡的刺痛,繼續說道:“盛州郗家一門皆為陽嘉女帝麾下,駐我大靖,暗行其事,多有便利。如今盛州一城,隻認這郗耀深一人,一城府尹也得聽他言語,看他臉色,退位後居。”

“而與郗家定有姻親的寧家……”她稍停了話,片刻方道:“乃是前朝勳貴,頗得恩寵,謹帝年間奉命退隱盛州,手中握有晉皇室至寶的秘密,正是因為有人得到這樣的消息,他們寧家才會遭這滿門皆亡的驚天慘禍。”

夢裡看得明白,郗家和寧家的秘密,是她這表妹位主中宮後才被人曝出來的,滿朝嘩然,上呈的折子可以說累了一座山。

可惜啊,當時的皇帝,也就是現在的太子偏偏被這女人淚盈盈的蒙了心肝兒,死命護著,一意孤行,拍案連下數人,愣是把事情壓了下去。

她這半年暗地裡都在細查這件事,本來隻是留作後手,沒想到……也罷,現在揭出來,就是要叫這二人不得好死!

不叫她好過,誰也彆想討得什麼好處!

楚華茵也不知旁人如何驚愕,再度叩首,將手裡的那疊紙往上遞了遞。

說道:“陛下,這樣的兩府人家卻曾互為姻親,近日,郗耀深更是接了國師的親筆信才忙忙上京,昨天更是親自至十四巷入府上門,何等親近,可見野心!”

興平帝沉下臉,“將東西拿上來。”

吳笠吳公公忙小跑過去,雙手呈至案上。

興平帝一一翻閱,崔皇後在旁斜瞥了兩眼,看得是膽戰心驚。

楚華茵卻還有話說,磕頭伏地,“陛下,當日郗耀深入府行凶,剜我雙眼,直言是替寧家阿莞取的東西,此言若是不實,便叫妾身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春芽也順勢向上叩拜,“陛下,皇後娘娘,側妃與郗姓之人毫無牽連,往日無仇,近日無怨。若非事情屬實,哪裡須得以自己的雙目來做構陷,若叫真正的罪人逍遙法外,與己何益?”

崔皇後聽得兩耳嗡嗡嗡,忍不住瞪了她二人一眼,叱道:“夠了!都先噤聲!”

兩人這才安靜下來。

寧莞微有異色,這郗寧二家,在原主的記憶裡就是盛州的富戶強紳,什麼北岐陽嘉女帝,什麼晉皇室至寶,原主這個正兒八經的寧家姑娘都是一點兒也不知曉。

這楚華茵方才說得頭頭是道,十有八|九是真事兒,隻是……她怎麼會知道得這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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