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1 / 2)

() 掌心輕合在臉上, 溫溫熱的, 她的指尖輕撫了撫眉梢眼角,輕柔得如四月的風。

楚郢整個人都是呆愣愣的, 茫然地僵在原地。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她慣來客氣有禮, 甚至比起旁人, 在他麵前時總是更顯得疏離, 每每宮苑長街的不期而遇, 她都會特意遙遙避及。那是一種不願深交, 不喜牽連的推拒。

今日是……

楚郢滯了滯呼吸, 緊緊抿著唇, 臉上騰地生出些熱氣,“你、你是迷、迷症了?”

寧莞沒有回聲兒,隻看著他, 又再一次問道:“你的劍誰教的?”

她低語的聲音裡柔風絮絮,楚郢動了動唇,稍稍反應過來, 還是搖搖頭, 慢聲道:“不知道。”

不知道?寧莞定定凝視那雙闐黑的眸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才說道:“為什麼會不知道呢?你的師父。”

楚郢被她看得心頭發緊,“忘記了…”

他腦海裡的第一份記憶是一把劍,一支發簪,是踽踽獨行在蘭昉城外, 寒涼秋風,孤寂殘陽裡望不到儘頭的荒野枯地。

那個時候空茫茫的,他隻知道要一路走下去。

忘記了?

寧莞輕蹙了蹙眉,眸子裡浮現出一絲懷疑。

楚郢以為她不信,正要說話,麵前的人卻倏忽收回手,轉而滑落在肩頭。細白的手指輕撚去霜色外衫,撥開白色的衣襟。

楚郢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腕兒鬆了鬆,握著的劍都險些掉在地上。

他就要避閃開,寧莞道:“彆動!”

楚郢僵了僵身子,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倒也順從的,確實沒再有旁的掙紮。

他用力扣著長劍,側過頭,看她拽了拽自己的衣裳,露出肩頭有些猙獰的傷疤。

寧莞半垂了眼簾,久久不語。

深夜蟲鳴,擾得人心煩意亂,分明是重逢的時候,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摸了摸那道久經歲月依舊張牙舞爪的疤痕,轉而環住他的腰,靠進他懷裡。

楚郢:“……!”

郗耀深:“……”做個人吧,先把我往牢裡送一程行不行?

郗耀深都快被氣笑了,哪怕被點了穴,情緒波動下還是扯動了傷處,喉間一堵,猛咳出一口血來,染得地上的雜草叢都暗了一團。

這樣的動靜也是夠大了,然而那邊好似都沒聽見,兩人誰也沒搭理他。

楚郢全然是懵的,像一根木頭似的乾杵著,寧莞就靠在他懷裡一點兒也不想動,眼角映著廊簷下的燭火煌煌,神色舒緩,眉目溫然。

究竟是怎麼回事尚且不清楚,但她知道……這是她的丈夫,就足夠了。

這幾日緊繃而疲乏的心緒鬆緩下來,她彎了彎眸,目光清亮。

郗耀深本受了重傷,終究還是撐不住暈了過去,直挺挺地栽在地上,傳來悶沉的一聲重響,楚郢這才恍然,往那處分出幾分心神。

寧莞便站直了身,如往日一般,抬手替他攏了攏衣裳,順平衣邊,輕語了兩句。

楚郢其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完全是憑著本能挺直脊背,麵無表情地走到牆角邊,把地上已經失去知覺的郗耀深拎了起來,縱身躍然離開。

寧莞又在院子裡站了會兒,撿起地上的劍,將趴在扶欄上半閉著眼,一副懶怠的七葉抱起來,慢步回房去。

夜深人靜,她一個人也不慌不忙的。

本以為緣儘緣滅夫妻情淺,誰知山重水複,柳暗花明。

隻是……似乎中間出了些差錯,往日之事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想到這裡,寧莞輕皺了皺眉,是失憶了?

…………

翌日,天晴氣朗,寧莞推開窗,看著庭院裡金燦燦的光色,長長籲出一口氣,簡單收拾收拾,她沒有先往相輝樓去,而是先去了一趟宮裡。

明衷皇帝昨日歇得晚,還在休息,寧莞便找了太上皇。

太上皇麵對著滿堂荷花,瀟灑地揮了揮筆,“你說憫之啊……”

寧莞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憫之是楚郢的字,點頭應了一聲。

太上皇往紙上點染了一團,倒也沒有隱瞞,“確不是楚家的人,十幾年前父皇與朕在蘭昉城外遇險,幸得憫之相助。”

他撚了撚胡須,“隻是那小子不知道在哪兒傷著了頭,什麼都不記得了,身上就一把劍,還有個什麼…什麼來著?好像是根簪子,隔的太久,朕也記不大清了。”

太上皇感慨道:“至於到底原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莫說我們,就是他自己都一概不知的。”

寧莞若有所思,原是如此。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寧莞也沒逗留,從宮裡出來,便照例往相輝樓去。

鬱蘭莘要來得早些,大小姐對於到相輝樓當值的事情似乎已經認命,雖不至於對寧莞這個名義上的頂頭上司多親近和煦,好歹也不再挑眉擺臉耍大小姐脾氣了,一見她過來,手裡端著茶盞,淺淺呷了一口,上下打量,說道:“你今天氣色倒是不錯。”

她主動遞話來,寧莞也不如往常一樣把她當空氣,略略舒了舒神,“昨晚睡得好。”

鬱蘭莘聞言,大約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了兩聲:“你倒是睡得好,昨天晚上不知道多少人徹夜難眠呢。”

寧莞在案邊坐下,也喝了一口茶,說道:“是郗耀深的事吧。”

浮悅路上跟她說了,郗耀深被抓歸案,興平帝連夜親自寫了一份官文,遣使快馬加鞭送往北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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