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1 / 2)

寧莞隱晦地落了些許心神在公西耀身上, 一邊聽著雲公子與陽嘉女帝閒話。

小榻長案橫正在前, 一人清俊端和,一人慵懶冷淡, 眼看著倒也是一雙極相合的璧人。

更深夜靜, 雲公子留宿正德殿, 寧莞便起身告辭, 與斜抱小兒的碧衣宮人同行而出。

殿外高懸宮燈, 照得人影綽綽, 寧莞也不知住處, 還是正德殿的內侍總領做了安排, 請她在月滿齋落腳。

月滿齋的掌事宮人喚作茗芋, 三十以上的年紀,久居深宮,原是北岐先帝嬪妃身邊伺候的, 如今換了女帝高坐上位,皇廷空虛,便沒她什麼事情了, 每日也就守這一方清閒地。

寧莞沐浴後, 披發坐在層層軟褥裡,問起如今北岐皇宮裡的大概情況。

茗芋換上燈罩, 回道:“聖上膝下一共三位皇子,宮裡也隻這三位的生父是名正言順的,一位姓張,一位姓席, 一位姓雲。”

她滅了一盞最亮堂的紅燭,稍稍壓低聲音,“張公子不怎麼出來走動,席公子與雲公子兩人的住處平日是最熱鬨的,隻不過真論起來,還是雲公子更得聖心些,陛下這兩年隻叫他留宿的。”

雲宿出身北岐望族,才學突出,卓犖超倫,儀容更是絕佳,風度翩翩,僅在十五的年歲就廣有盛名。後剛一及冠,就自請入了還是公主的陛下的府邸,那一日可是叫殷都城裡無數貴女愁苦斷腸,淚濕雲巾。

這樣身份,這樣的姿儀,這樣的才能,還自請入府,饒是陛下,也不可免更添心喜。

茗芋說完便退至側間,寧莞也沒有貿然問起水風嵐這個人,而是側躺在床上,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皇宮的人物關係,後才撐不住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時心想,女帝做師父,她也是要學著怎麼做個女帝?

寧莞是寅時過半起的身,陽嘉女帝早早使了宮人來叫她過去,一起在正德殿用膳,隨後前往早朝所在的理政殿。

寧莞與內侍總領分立禦座兩側,俯視著下方叩拜的諸臣。

私底下的女帝慵懶冷淡,朝上的女帝卻是殺伐果決,說一不二,冷厲得如同橫刀利刃,高懸於脊梁之上,隨時都有可能一揮而下,讓人當場殞命。

寧莞以為這次是要學著做個女帝,直到被禁軍拖下去的官員痛哭流涕高呼饒命,滿朝文武齊齊跪地說情,她悄悄轉眼,瞄向身穿玄色袞服的公西笏。

女子冷眼寒目,麵無表情,眉峰隱有戾然,絲毫不為所動。

到此,寧莞才驚覺,公西笏最擅長的不是當皇帝,她所能跟著學的也不是如何解決國家政事,而是對方尤為突出的心狠,冷漠,甚至於嚴苛又無情的手腕。

下朝後寧莞依然隨侍左右,正如所想的那般,陽嘉女帝並未讓她過多接觸政事,隻叫她跟在一旁,寸步不離。

因得如此,她倒是常能見到雲宿和公西耀這父子二人。

女帝與雲公子獨處時,寧莞與公西耀便多待在偏殿裡。

公西耀尚還懵然不知事,寧莞就先暫時壓下了自己一巴掌糊上去的心思,來日方長,不著急,總能逮著機會收拾收拾他的。

女帝的日常,除了上朝、處理政事和閒暇聽曲外,有時還會親自往天牢審訊的地方走走坐坐,看看皇權博弈裡敗落的叔伯兄弟,或是親自挑選調|教合心意的暗衛死士。

寧莞更多地是做一個背景板,和內侍總領也相差無幾了。

突有一日,雲公子照例往正德殿送湯來,人剛走,女帝放下折子,背靠寬椅,問道:“你以為宿郎如何?”

她驟然問起雲宿,寧莞猶豫了一瞬,還是回道:“不敢妄言。”

陽嘉女帝嗤了一聲,“你跟在朕身邊一月有餘,卻連句話都不敢多言,還是如往常一樣的沒用,你要知道,有時候謹慎太過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寧莞也不做辯駁,安靜聽著。

女帝斜了斜身子,半闔雙目,也沒再說話。

做女帝的徒弟,算是目前為止最輕鬆的活計,公西笏初登帝位,事多繁忙,並不怎麼管她,也從不主動教她什麼。

寧莞也樂得清閒自在,她過來也本就不是為了學什麼,又注定待不了多久,也犯不著苦費心思,而是專注於打聽水風嵐此人。

據水一莟所言,她母親三十七|八,簡單算算,如今也就差不多十五及笄,還很年輕,也不知到底和北岐皇室搭上關係沒有。

因為怕公西笏有所察覺,寧莞行事異常小心仔細,唯恐露出丁點兒馬腳,私下叫人往水家莊查探也轉了好幾道彎兒,傳了好幾道手。

這天傍晚,寧莞待在敞開的槅扇邊,正看著去水家莊的人遞回來的消息,剛拆開信封,便有正德殿內侍進門來,隔著輕搖慢晃的緋玉珠簾,躬了躬身,說道:“寧大人,陛下請您馬上往天牢去一趟。”

天牢?

這個時候叫她去天牢做什麼?

寧莞心裡咯噔了一下,莫不是她暗裡找水風嵐的事情了被發現了?

諸多猜測自腦海中一晃而過,寧莞點頭應好,借口換身衣裳將信好好藏了起來,這才隨著內侍去往天牢。

北岐氣候乾燥,隻是天牢半陷地底,終年不見天日,比起旁的地方要陰涼濕寒些。

寧莞順石梯而下,陽嘉女帝穿的一身裙擺寬大的暗紅交襟裙,樣式極簡,但其上黼黻卻尤為華麗,貼合著身材與氣勢,甚是威嚴。

她正接過吏者遞來的長鞭,上掛著倒刺,浸了鹽水,微端落在地上,洇濕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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