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番外4-京都眾人(1 / 2)

楚華茵死的消息傳到宣平侯府, 身穿青灰長褂的嬤嬤戰戰兢兢地稟報上去, 纏綿病榻多日,難得身體大好有些精神的楚二夫人是淒入肝脾, 痛入心骨。

楚家二房一貫以楚華茵這位被聖上欽點為側妃的小姐為榮, 如今人沒了, 外麵更傳說涉及到什麼皇家陰私, 人人心頭慎重。

幾個侍女也不禁惶惶驚呼。

楚二夫人哪裡撐得住, 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二房鬨得人仰馬翻, 連帶著整個府裡都不安寧。

楚老夫人聽聞消息, 在佛龕前上了幾炷香, 情緒難辨。

這些日子瑞王府從未有關楚華茵的消息傳出來, 時間一轉幾月,突然就來了這麼個病逝,這裡頭啊, 怕是有些不得了的說道。

楚郢搬到了十四巷去,聽他的意思過兩年要往南江去,等往後她兩腿一蹬去了地下, 宣平侯府的牌子十有八|九要摘了。

楚老夫人長歎一聲, 扶著老嬤嬤的手從小佛堂出來,端正衣裳去了趟楚家祠堂, 進了門去,在裡頭一待就是一整天。

侯爺和侯夫人不在府裡住,老夫人又默不吭聲兒,大有不管不顧的意思, 楚二夫人又暈了,這內中庶務便落在了溫言夏這個少夫人手上。

溫言夏身邊的婢女青筍將賬冊抱回來,往西邊窗使了個眼色,說道“小姐,二夫人那裡又不好了,大夫紮了好幾針都不見醒呢。”

溫言夏撚起手中書頁,秀雅白皙的麵容上隱去淡淡神色,浮現出一抹冷笑來,“那可是好的很,一個要死不活,一個死透了,天大的喜事兒啊。你一會兒去告訴廚房,叫他們送一桌好菜好酒來,咱們今兒個可得好好慶祝一番才是。”

青筍捂嘴,幸災樂禍笑了兩聲,“這都叫報應,隻想著算計人,這不,孽禍也終於輪到自己頭上了。”

溫言夏卻不見多少暢快,柳眉輕輕一挑,“說起來倒也有點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她竟就這樣死了。”

青筍輕按著肩頸,小聲道“這才好呢,省了力氣不說,也不必為那樣的人臟了咱們的手。”

溫言夏不語,話雖如此,但心裡頭一口氣沒出,總還是不痛快的。

青筍跟她多年,哪裡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事已至,人都涼透了,還直接扔到了亂葬崗去,她們總不能去鞭屍吧?

屋裡靜悄悄的,溫言夏隨便翻了兩下賬冊,抬起眼簾,視線透過卷起竹簾的一框方窗,望著綴在枝頭風中顫顫的幾片枯葉,半闔了眸子。

聽在宮中的姑母溫妃明裡暗裡打聽來的話,楚華茵是因為周淑妃之死才落得這般下場,以兒媳之身害殺婆母,還是瑞王生母,皇宮那一李家的人怕是對楚家二房也有遷怒。

等再過幾年楚郢走了,老夫人離世,也就彆想侯府的富貴鼎盛了

如今害她前程,毀她半生的楚華茵已經死了,她也該打算一下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了。

她自小便是個好強的性子,無論琴棋,詩書女紅,樣樣都要在堂表姐妹裡爭個第一,稍往大了說,就自身的條件,這京裡沒幾家貴女小姐能比得上她的。

再說家世,她父親是鴻臚寺卿,姑母是宮中溫妃,母親也是書香世家的女兒。

比不上公門府邸,卻也是天子近臣。

她本有一條上至東宮的通天路,偏偏遭了楚華茵和楚蘇氏的算計,生生被攔了道兒,險些淪為滿京笑柄。

當時醒來她真是恨不得一刀抹了楚長庭的脖子才好,也幸得存了一絲理智,才沒下了殺手。

即便如此,這成婚的一年裡,她也沒叫他占得半點兒便宜和好處就是了。

表麵兒上還能保持個假笑,不叫外人詬病,已經是她修養高,禮儀好了。

再加之一個多月前查到楚華茵和楚蘇氏在生辰小宴上算計的她,真是惡心得都快吐了。

這一年她從未歇下過與楚長庭和離的心思,也對來日做過很多設想。

比如以元宗蘅妃為鑒,想法子再入宮,在朱牆碧瓦的深庭裡摸爬滾打,走一條荊棘遍布的路。走過去了那就是金堆玉砌的錦繡繁華,走不過去就是冷宮森森,與宮牆榴花一般的垂垂寂寂。

亦或者另尋個合眼緣的男人再嫁,勉強湊合過一生,從楚家的這個坑再跳到另外一個坑,生兒育女侍奉公婆,操持庶務。

溫言夏掩上手中賬冊,指尖輕點了點桌麵兒。

她在這兩者之間猶猶豫豫許久,直到前日去了一趟正安書院找鬱蘭莘,正趕上一場晚課,看那裡麵大大小小的姑娘自在玩笑的樣子,到頭來竟覺得,以上兩種都不是什麼好選擇。

表麵上看起不一樣,但實際上不都是去捧著人伺候人的?

還不如就留在楚家裡,跟楚長庭做個表麵夫妻。

這二房啊,除了死去的楚華茵,其他幾個都不是什麼特彆聰明的人,尤其楚長庭,也就空有一張臉,隻需稍費些心思時候,這上上下下的還不是全攥在她手裡。

溫言夏正想著,大受打擊的楚二夫人蘇氏總算醒了,叫人來傳了個消息,請她過去一趟。

溫言夏掀了掀眼皮子,原是打算如往常一樣推說病了,但轉念一想,還是添了件禦風的衣裳慢悠悠地出了門。

楚二夫人整個人陷在層層軟被裡,麵色蒼白,雙唇發烏。

溫言夏走近去,她便努力梗著脖子虛顫道“我可憐的女兒,也不知是誰在暗地裡下這樣的狠手,竟叫瑞王枉顧情分,連一口薄棺都不肯備了給她,你、你快親自走一趟,替我幫你小姑子入土為安才是!”

長庭又生了涼,吹不得風,她現在這個樣子,也實在起不來,也就隻有溫言夏能過去了。

然溫言夏輕嗤,尋了個圓凳坐下,細白的手指勾著輕絹,麵上仍是一貫的溫溫柔柔如水芙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不留情地嘲諷,“想叫我幫你做事,你這真是上天摘月亮,癡心妄想。”

楚二夫人嘴皮子哆嗦,氣得心頭一梗。

溫言夏看她那難受的樣子,心裡舒服,神色一動,又湊近去,故意拿話哄騙她道“你也彆惦念她,我早叫信得過的去屍堆子裡尋著人了。”

楚二夫人聞言稍緩了一口氣,溫言夏卻是一笑,語聲細細卻含著陰滲,“她敢害我,便是死了我也得再回敬一番的,剁了她的手,砍了她的腿,大卸八塊丟去喂了一群饑腸轆轆的野狗,連一點兒渣子都不剩呢。”

她掩了掩唇,再說道“哎喲,可憐見的,那些狗兒啊整個冬天都尋不到吃的,一聞見肉味兒跟瘋了似的,你爭我搶的吃了個肚兒溜圓,保準兒這一兩天都不會餓了。”

楚二夫人瞬間瞠目,一時大驚大慟,胸口劇烈起伏著,喘不過氣來。

溫言夏執起帕子,擋住麵上的笑,佯裝怨怪道“你這是做什麼?小姑子啊,死了也造福呢,佛祖都保佑她的。你生了個好女兒,你該為她高興,該為她開心才是。怎麼這副樣子呢?”

楚二夫人裂眥嚼齒,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驚怒哀痛到了極點,一把抓住身下的被褥,猛地抬起身來,喉間又急又快地謔謔了幾聲,生生嘔出一口血來,噗地噴在紫色的被麵兒上,再眼皮子一翻,身上一軟就栽回枕間,徹底昏死了過去。

溫言夏輕輕哎呀一聲,忙叫下人來。

看嬤嬤丫鬟湊攏去,她站在一邊,雙手合十,擔憂至極,嘴裡念著佛祖保佑,真是像極了一個好兒媳。

楚二夫人蘇氏這些日子本就身體不大好,又經此一回,是再也爬不起來了,纏綿病榻,日日都要灌好幾碗黑黢黢的藥湯子,也抽不出什麼精力折騰旁的事。

蘇氏倒是想收拾她,可惜府中之事皆在她手,她不反過來暗地裡收拾蘇氏就算是不錯的了。

楚郢和寧莞向上請辭,在興平二十二年離開了京都,楚二爺一心念著宣平侯的爵位,偏偏聖上一道聖旨,留了楚郢的侯爵和俸祿,一個眼神兒也沒往楚二爺看去。

也是,人家赫赫戰功,一刀一劍打下來,哪能叫你占了便宜啊。

楚二爺心頭氣惱,卻也無計可施,沒過幾年,就因為墜馬斷了腿,每日待在一方院子飲酒作樂,美人環侍,風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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