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吸鼻子,回道:“就是等一會兒!”
等他去捉完小雀,堆完雪人兒,再去湖上和內侍們玩冰嬉,沒事兒了就可以去寫了。
然而捏著竹棍子的女人敲了敲桌案,直接打破了他一肚子的心思,“不用等一會兒,就現在寫吧。”
十張大字他要寫好久的,等寫完都該吃午飯了,下午還要去母親那裡,就沒辦法到處玩兒了。
看,寧大人怎麼就這麼壞呢。
他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寫字,時不時好奇地轉轉眼睛。
寧大人每日除了去牢裡轉轉,平常就喜歡看書,很少看見她作畫的。
“寧大人,你在畫什麼?是兔子嗎?怎麼黑糊糊的?寧大人你畫得好醜,是被扒了皮烤掉的兔子嗎?寧大人你是不會作畫嗎?寧大人……”
他撐著桌子,抻直了脖子,一隻手拍在他腦門兒,被吵得不行的人無奈地歎氣,“少說話,多寫字。”
他不甘不願地坐回椅子上去,重新拿起毛筆。
又沒說錯,本來就畫得很醜。
他的生辰是冬天,母親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特意放下政事帶他出宮玩兒。
每每這時,他總會想起父親。
父親出身自鐘鳴鼎食的北岐望族,人人都道他昔年如何風采,才學滿腹,如何得母親的喜愛與看重。
但他自記事起,就再也沒見過父親了,也不記得是不是和他們話裡說的一個樣子了。
明麵兒上所有宮人都說父親是因病重而閉宮靜養的,可他知道,父親早就不在宮裡了。
大皇兄有張叔父,二皇兄有席叔父,他卻是跟著寧大人的。
他走在長街上,看著買了東西,彎腰喂給他一塊糖丸兒的人,嘴裡甜滋滋的,又念起這個女人的好來。
歪了一下頭,轉過眼一想,張叔父和席叔父也經常生氣,是不是揍大皇兄和二皇兄一頓來著,依照這麼看,寧大人也算他小半個爹了。
…………
他見到他真正的爹是在第二年的秋冬交彙之際,母親牽著他的手,一步步踩著石階走下了地牢。
地牢裡不見天日,隻有掛在壁上的銅燭台,長久處在潮濕的地方,上麵覆了點點的翠綠,更顯得下麵陰冷了幾分。
牢中的人,穿著灰色的長衣,枯瘦的一把骨頭,兩頰也凹凹下陷著,完全見不到傳言裡的風致。
也許是因為血脈相連,也許是年幼裡還有一抹淡薄的印象,他抹著眼淚叫了一聲父親。
父親衝他露出了一個笑來,最後怔怔看著母親慢慢合上了眼。
父親背叛了母親,他犯下了大錯,也終究賠上了性命。
他一直都猜不透母親的心思。
尤其是對父親的心思。
但他知道,幾個兄弟裡,母親最疼他的,未免沒有一兩分父親的關係。到父親死去,母親喚的仍是宿郎,雖然拔了整個雲家,卻也在剛才讓人準備給父親一方墓葬。
“我與你父,從一開始本就是互相算計,從沒有所謂的背叛,也不存在誰對不起誰,撇去於公的權力博弈不談,於私,耀兒,你的父親是一個完美的丈夫。”
母親抱著他,是這樣說的。
“三兒,很多事情,不能隻從一麵去看,尤其人,是很複雜的。”
母親摸摸他的頭,嘴角綴了一抹笑意,那自如沉穩的樣子一如往常的叫人摸不著底。
父親的死讓他很傷心,在得知必須跟著那個陰沉沉的叫水風嵐的女人一起離開,他更傷心了。
等回到月滿齋,他一邊哭一邊去找寧大人訴苦,結果轉了好幾圈,裡裡外外走遍了,連箱子裡都翻了,也沒找到人。
他剛死了親爹,緊接著連寧大人這半個爹也不見了。
他本來還想讓寧大人跟他一起去大靖的,一路上好歹有個伴兒呢。
寧大人突然消失了,這也就罷了,叫人奇怪的是母親和茗芋似乎都不記得月滿齋裡曾經有過這麼個人。
他想,他應該是撞見妖怪了,就唱戲裡的那種,這可真叫人難受。
跟著水風嵐離開北岐那天,母親親自送他出了殷都城。
吹著冷風,牽著水風嵐冰涼涼的手,他又忍不住哭了,他可真慘,這世上就沒有比他更慘的小孩兒了。
在去大靖的路上,他都是這樣想的,直到去了大靖在盛州郗家住了一段日子後,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除了不能時時見到母親,過的日子其實比起在北岐皇宮更逍遙自在些。
尤其他還發現,寧家有一個和妖怪長得特彆像的小未婚妻,更巧的是和妖怪還是同一個名兒。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有個(二),然後就是第二世番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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