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表神色有些不渝,還沒等他開口,朱氏搶先道:“此時定席,隻怕已經晚了,無需出門,大郎已經安排好了。”
真夠敗家的……李善麵容有點僵硬,隻笑著對王仁表說:“你我一見如故,無需見外。”
朱氏出門招呼了一聲,三兩個跟著母子入城的村民已經采購來肉菜酒水,雖不奢華,但也豐盛。
這時候,王仁表的嶽父李複也已經抵達,雖是長輩,卻連連行禮,當王仁表影影綽綽介紹李善祖籍隴西郡成紀縣的時候,更是喜出望外……李善深刻的感受世家大族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這是後世難以想象的。
正式酒宴,朱氏和李氏都避入內室,隻三個男人在正堂坐下。
李複約莫三十多歲,身材不高,一張胖臉上掛著似乎常年不褪的笑容,謙虛的坐在下首……他祖上三代都是商賈,要不是同安長公主使了些手段,哪裡有機會將女兒嫁給太原王家子弟做正妻。
“東山寺、李家五五分利。”王仁表先定下分紅比例,“東山寺出秘方,每日清晨運送至東市,由李家出售。”
李善笑吟吟道:“聽聞李伯名下在東市的鋪子中有間酒樓?”
“是是,不敢擔公子如此稱呼。”
“無妨,王兄的泰山,自然是在下的長輩。”李善擺手道:“不知瓊瑤漿、瓊瑤汁如何定價?”
王仁表看了嶽父一眼,“三錢一碗?”
李複有點遲疑,“前幾日已然嘗過了,的確新奇,但難以飽腹……”
“如今鬥米才四五錢,太貴了。”李善搖搖頭,指著桌上黃燦燦的長條,“若是一碗瓊瑤漿配上根油條,當能飽腹。”
絕對吃得飽,李善前世在醫院裡,每天早上就是一碗豆腐腦加根油條。
“油條、瓊瑤漿單買都是一錢,瓊瑤漿加一根油條,隻一錢。”李善看向王仁表,“瓊瑤漿是黃豆所製,也難以長期保密,黃豆價廉,若取高價,得不償失。”
“瓊瑤漿、瓊瑤汁每日由東山寺運至東市,油條就由李伯在東市的酒樓負責,如何?”
豆漿、豆腐腦無所謂,朱家溝能做得出來,但油條是要耗費大量植物油的,就算能反反複複的用,成本也不是朱家溝能承擔的,而且那麼多植物油,朱瑋也沒有渠道弄。
李複看了看王仁表的神色才點頭應是,“我這就派人去十裡八鄉收購黃豆,直接送到東山寺。”
正事說完,三人一邊飲酒一邊閒聊,李複試探性的說起在隨州的王裕,卻被王仁表不鹹不淡的拿話遮掩過去。
王仁表如今也想明白了,父親王裕在赴任前給自己留這棟宅子,隻怕猜到了自己會被掃地出門,寫信告知父親是沒用的,僅有的兩個好友又都不在京中。
也不會有誰為了自己一個庶子去得罪同安長公主,自己隻能熬著……王仁表想到這,看了眼李善,同樣也不會有人為了李善去得罪河東裴氏,這也是他和李善惺惺相惜的主要原因。
一直到午後,李複、李善都告辭離去,半醉的王仁表歎息著回了內室,輕聲道:“先等等吧,若是售賣的好,至少平日用度是夠了的。”
這七八天,王仁表日子過得苦的很,手上那三十貫錢買了些半舊的家具,添置了被褥、炊具、米麵之外,已經所剩無幾,要不是當日將茶具帶了出來,今日待客隻能白水了。
李氏吃力的將一個包袱拎在桌子上,“這是五十貫……”
“你從娘家拿來的?!”王仁表厲聲嗬斥。
李複嫁女王仁表,算是勉強搭上了上層關係,生意做的比以前大,王仁表往日也心安理得的收些李家送來的常例,但如今……他願意牽線搭橋和李善、東山寺、李複合作分利,卻難以接受直接收下嶽家送來的銀錢。
“不,不是。”李氏懂丈夫忌諱什麼,慌忙道:“是朱娘子留下的,說是李公子讓隨從帶來的。”
“什麼?”
“朱娘子說,李公子昨夜道,交友貴在誠心,當日坦然直言,何吝阿堵物。”
王仁表呆立半響,長歎道:“急人所急,此人真有古義之風。”
以往五十貫自然不在王仁表有什麼分量,但如今……王仁表心裡百感交集,如果說之前還隻是將李善作為合作者,如今他已經將李善視為友人。
這是個可以相交的義士。
就算王仁表這樣的評價讓李善親耳聽見,也難以撫平他內心的創傷,他幽怨的看著還挺自豪的母親……五十貫啊!
五十貫啊!
真是不知財米油鹽,難不成是哪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