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眾人的視線,長孫順德也看見了李善,“你是何家子弟?”
李善躬身下拜,“小子拜見薛國公。”
一旁的李楷上前一步,“這位是晚輩好友,擅醫……”
長孫順德略略點頭不再理會李善,指了指李楷笑罵道:“都說你李德謀吃裡扒外?”
李楷本人還好,周圍其他人又是一陣牙疼。
長孫順德不太理會朝政,但性情豪爽,又愛與小輩來往,在秦王府子弟心目中頗為親近,眾人說笑間進了長樂坡,氣氛登時一變。
雖然已經撲滅大火,但仍然處處可見殘磚斷瓦,橫死街上的屍首無人理會,哭嚎聲在角落處響起,沿街而去,兩邊多有被砍傷的平民。
都是少年人,誰不心中忿忿,程處默、尉遲恭用力揮舞馬鞭,大罵亂匪可惡,暗恨適才沒有追擊殘盜。
隨行的士卒保持警惕,但也分出人手收斂屍體,給平民裹傷。
李善下馬幫忙,看了看被劈了刀的漢子,搖搖頭轉身就走,給一個肩頭被戳了一槍的商人裹傷。
一片慘淡愁雲中,李楷側頭看去,忙碌的李善依舊保持著近乎冷酷的平靜。
察覺到李楷投來的視線,李善苦笑兩聲,雖然如此慘狀,但實在難以勾動心緒,或許夜深人靜之時,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但現在……
前世在醫院裡,見多了這一幕,等死的、絕望的、瘋狂的、可憐的……每天都在醫院上演。
不是醫生鐵石心腸,而是如果不裝作鐵石心腸,是做不了醫生的,李善好些大學同學都沒進醫院,主要原因就是承受不了那樣的心理壓力。
看看左右,發現好像就是那間酒肆附近,李善詫異的看了又看,才走進已經被燒毀的殘屋。
地上躺著的是一個青年漢子,李善彎腰探了探,搖搖頭,已經涼了。
那日見過的掌櫃縮在角落處,投來無助的視線,這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頭兒,頭發依稀花白,一旁的年輕女子衣衫被扯破,臉上滿是淚痕。
不用去猜就能想象得到事情的經過,李善來回走了幾步,隨口道:“已然毀於一旦,可願隨某而去?”
可憐人多了,李善自己在知情人眼裡都夠可憐的,但可憐人靠可憐是無法爬起來的,自身的分量並不取決於可憐程度,而是取決於能力。
而這位掌櫃,在李善看來,還是有能力的。
半刻鐘後,李善走出殘屋,身後跟著名為劉冬的掌櫃與其女兒。
李善招手叫來一個麵熟的家將,小聲交代了幾句,“屍首就留在這,待會兒讓人來收斂。”
“五叔已經到了,後麵交給長安縣衙處置。”走過來的李楷低聲說:“是難民作亂。”
“嗯,也猜得到。”李善猶豫了下問:“官府不賑災嗎?”
“理應賑災,但如今戰事吃緊……”李楷苦笑搖頭,“已然審問過,是從河東逃來的難民。”
李善在腦海中翻譯了下,河東和關中是相聯的,放在後世大約是山西境內。
“回吧。”李楷深深歎了口氣,“這些日子讓朱家溝留點神,彆被難民衝亂。”
頓了頓,李楷低聲道:“要不請叔母入城避避?”
不可能啊,老娘做不出那種事,除非整個朱家溝都入城避避,李善在心裡估量東山寺的糧倉夠不夠……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
“德謀兄,能否借些器械……”李善試探問。
“弓箭難以相借,長矛、長刀可以勻些出來,再配十副鎧甲。”
“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