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琢磨了下,齊善行用全新的眼神打量著那個少年郎,猶豫半響還是閉上了嘴……能讓尉遲恭長子如此俯首帖耳,這樣的人物自己還是不要多招惹的好。
不多時,披頭散發的劉黑闥被押送而來,肩膀、大腿處均有傷口,但卻都包紮過了。
程名振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右手不自覺的用力拽住腰間刀柄,雙眼死死盯著劉黑闥。
窮途末路的劉黑闥看起來並無恐懼的神色,晃了晃腦袋甩開長發,視線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院中眾人,齊善行、李道玄、程名振都是老相識了,劉黑闥的視線落在蘇定方身上,“當日高雅賢軟言相勸,某不得已出山,不料今日卻見高兄義子。”
“此番投唐,官居何職?”
聽到如此話語,蘇定方神色冷漠,“若義父尚未陣亡,見漢東王引突厥入寇鄉梓,必投唐而抗。”
劉黑闥胸悶難言,不從突厥借兵,自己如何能翻身?
但引突厥入寇山東,這是事實,劉黑闥也懶得再反駁,視線又落在李善身上,遲疑片刻。
“在下李善,字懷仁。”李善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對了,是夏王麾下國子祭酒淩先生為在下取的字。”
“淩敬……”劉黑闥神色晦暗,“若其肯輔佐……”
“罷了,罷了。”李善長笑打斷道:“足下如今尚不知道何以戰敗嗎?”
“是因為兵力不足嗎?”
“是因為唐軍善戰嗎?”
“是因為突厥北返嗎?”
“不不,都不是。”
“當年夏王虎牢關一戰敗北遭擒,但河北十餘州府尚在,夏王之子尚在,但夏王舊部卻儘獻山東之地以降唐。”
“為何?”
“自前朝大業年間攻伐高句麗以來,山東河北頻多戰事,民不聊生,官吏平民均思休戰。”
“夏王於京中被斬,舊部不忿而戰,足下方能於去年席卷河北,但今歲再起戰事,引突厥入寇,更使民間凋零,田地荒蕪,何人盼足下複起?”
李善從另一個角度來解說劉黑闥的戰敗,這番話說下來,在場眾人大都是山東人氏,不由紛紛點頭稱是,薛忠笑道:“所謂剖析事理,不外如是。”
蘇定方在心裡想,或許這就是淩伯選擇去京中的原因……山東之地,從北齊立國起至今,戰事連綿百年,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就連劉黑闥也沒話說,和年初被程名振斷糧道不同,今年八月借突厥兵南下,正是田產收獲之際,但實際上攻破那麼多州府,收獲的軍糧頗少,以至於軍中缺糧,最終因此而敗。
“阿史那社爾讚你有子房之謀,陳平之智……果然如此……”劉黑闥慘然一笑,閉目不言。
李善退後幾步,微微點頭。
程名振大步走來,一腳將劉黑闥踢倒,不等後者反應,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一閃而過,劉黑闥的六陽魁首已然飛起,雙目似閉非閉,脖腔噴出的血柱衝天而起,灑在地上的白雪上,顯得觸目驚心。
十一月初三,第二次複起席卷大半個河北的劉黑闥於魏縣大敗北逃。
十一月初四,李道玄、程名振率唐軍於永濟縣外再敗之,並生擒劉黑闥。
當日夜間,衛洲總管程名振於館陶縣衙內,斬劉黑闥首級,以祭亡母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