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初見,凜然風範,寸步不讓,風骨淩然。”崔信斜斜靠在榻上,對身邊妻子張氏笑道:“但眼見轉機,言語間既謙讓又有機鋒,倒不愧其籌謀定計的名聲。”
今年尚未滿三十歲的張氏瞥了眼正在沏茶的女兒,刻意提高音調,“稚圭抵長安後來信,盛讚此人,需知稚圭雖然年幼,卻有傲氣。”
張文瓘如今在長安和李楷、王仁表混跡,也是吹噓李善的主力軍,還時常去朱家溝探望朱氏……甚至這事兒就是他寫信給姑母張氏,才引起崔信的興趣的。
“父親,母親。”崔小娘子獻上茶盞,兩杯茶均咬盞引得崔信大讚。
這位小娘子眉目如畫,身材高挑,身著粉色百鳥裙,青色窄袖孺衫,臉上不著粉妝,如出水芙蓉。
“李懷仁之名,女兒也曾聽聞。”崔小娘子聲如百靈,清脆嬌柔,“據說以仁義聞名魏洲、貝洲。”
“淩敬為其取字懷仁……”崔信衝著女兒眨眨眼,“此人設傷兵營,無論唐軍叛軍,均對其感激涕零,今日不退,亦不愧仁義之名。”
張氏搖頭道:“崔帛此人,妾身聽聞,已然不止一兩次鬨出這等風波。”
崔信不想提起這些破事,繼續說:“與淩敬隱隱提過一次,聽其言,李懷仁不擅詩文……此誠為憾事。”
“詩文一道,乃寄情山水的雅士所擅。”崔小娘子輕聲道:“十餘年亂戰,天下初定,當重棟梁之才,輕詩文雅士。”
“正該如此,所以五姓七家,如今唯隴西李氏最盛。”崔信大笑,“吾女非尋常,非英傑不能配之!”
五姓七家,並不僅僅以經義傳家,能文善武才算英傑,但這七家中,論兵法,論戰將,無出隴西李氏之右者。
張氏突然問:“此人祖籍隴西成紀,是隴西李氏哪一房?”
“稚圭在來信中提及,丹陽房子弟與其極為親厚。”
崔信猶豫了下,搖頭道:“淩敬未提及此事,但觀此人風範,絕非小門小戶。”
崔小娘子微微垂首,心中有著些許羞澀,也有這些許憧憬。
就在此時,外間傳來下人通報,清河令崔虔疾步入內,“四叔……”
“嗯?”崔信一皺眉,看侄兒額頭泛汗,“何事這等大驚?”
崔虔瞄了眼張氏和堂妹,猶豫了下才走近低聲道:“出事了,昨日黃昏時分趕到莊子,不料方四郎之妻孫氏懸梁自儘。”
“什麼?!”崔信神情嚴肅,霍然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半響後才問:“此事外間可知曉?”
“已然傳遍……”崔虔苦著臉說:“屍體都已送至縣衙,族老均不肯露麵,玄素公、玄成公均大怒非常。”
“那是自然!”崔信冷然道:“某昨日許諾,今日卻要毀諾!”
“四叔?”
崔信猶豫片刻後才更衣出門,幾個族老都不肯露麵,自己若是也不露麵,魏玄成可沒那麼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