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率親衛抵達已經半天多了,在沒有得到明確指令之前,並未進擊,反正已經探明崔帛那家夥沒能逃走。
聚集起來的數百老卒中,相當一部分都曾是魏縣外的俘虜,其中兩個頭目甚至還協助李善管理傷兵營。
蘇定方率二十親衛護衛,李善和魏征驅馬緩緩上前。
“玄成兄,是你派人出城相告的吧。”
在一陣沉默後,魏征甕聲甕氣回道:“淮陽王與你相善。”
“難道淮陽王會對某俯首帖耳?”李善嗤笑道:“他巴不得鬨出這場亂子,讓東宮丟個大臉呢!”
李善覺得……雖然自己才搗鼓出算盤,但魏征肯定已經非常熟練,算盤打得太精了。
在民亂已起的情況下,魏征無非是一方麵對清河崔氏施加壓力,逼迫對方讓步,另一方麵以李善影響李道玄,使民亂範圍不擴大,從容平亂。
但李善先是目光犀利的看破內幕,然後不講規矩的掀了桌子。
而李道玄也立場分明的表明不摻和這件事,隻讓薛忠率五十騎兵護衛,自己都不肯出麵。
“看似是官逼民反……實則牽涉長安諸事……”李善喃喃道:“聖人不當機立斷……他日突厥南下,何以為之,何以為之?”
魏征也深有感觸,自七月起,突厥大舉南下,侵入河東、關內,又借兵劉黑闥複侵河北道。
這場戰事,從頭到尾都夾雜著李建成、李世民奪嫡之爭的影子。
從太子出征關內道驅趕突厥偏師到李世民率兵入河東正麵迎擊突厥主力。
從河北道行軍總管的人選到史萬寶頓足不前導致下博兵敗。
從太子意欲親征山東壓製秦王到李世民暗施妙手,讓李建成丟了個大臉。
今日李道玄擺明車馬的立場同樣如此……魏征顯然也看得出這點。
隻不過魏征不知道的是,李道玄的立場是明確的,但要不要插手這件事……李善是能對其產生影響的。
問題就在於,李善不打算以大軍平亂的方式作為解決方法。
自三個時辰前在縣衙看到被拷打成重傷,奄奄一息,幾乎看不出人形的方四郎,李善內心的憤怒就一直壓抑在心底,隻等著發泄的時刻。
李善不願意去妖魔化門閥世家,但他高估了這些門閥世家的底線。
眼見前方十餘騎疾馳而來,李善眯眼細看,突然高聲喝道:“齊老六,你乾的好事!”
為首的青年勒住坐騎,翻身下馬,拜倒在地,“拜見李郎君。”
餘者紛紛下馬拜倒,“拜見李郎君。”
李善隨手一馬鞭抽在齊老六背脊上,隻是力道軟綿,“從清河到這兒,騎馬得一個時辰!”
齊老六陪笑道:“李郎君,實在是……”
遠處眾人,淩敬、薛忠麵不改色,但崔信卻神色微動,此時此刻,兩百餘唐騎對陣近千敵軍,能不能一擊而勝那是說不好的事,而李善居然敢在陣前如此鞭打敵軍頭目……
崔信忍不住在心裡想,這是膽大妄為?還是膽氣無雙?
下一刻,崔信以手扶額,難以置信。
李善猶豫了下,剛被抽了一鞭子的齊老六一個箭步竄上來,半蹲在馬邊。
“你這廝倒是沒忘。”李善哼了聲,踩著齊老六的肩膀下了馬。
當日在俘虜營中,眾人均知李善不擅騎馬,每次上下馬匹,齊老六等受其恩情諸人均原為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