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推開窗戶看了眼,船隻已經遠去,隻看得到小小黑點,這位突然名聲鵲起,又突然出手斬殺崔昊的少年郎終於離去,聽聞今日無一人赴碼頭送行。
不知其可有一絲悔意……崔信想起那個黃昏,不由得微微歎息。
“民亂已起,兩縣兵亂。”崔小娘子麵對父母毫不退縮,“若不是李懷仁使親衛趕至,莊子都以及被亂兵攻破,崔帛難道還能生還?”
換句話說,崔帛本就可能死於亂兵之手,以此責難李善,太過苛刻……這是小女孩的想法。
張氏的思路就比較成熟了,她起身厲聲道:“即便崔帛有取死之道,但可以死在亂兵手中,決不能死在他李善之手!”
頓了頓,張氏轉頭瞪了眼崔信,“此子必不是世家子弟!”
“哪家子弟會乾這種事,蠢不可及!”
的確啊,這等於是舉起刀斬自己的胳膊,哪個世家子弟都不會乾。
崔小娘子的聲音愈發尖銳,“何以言蠢?!”
“斬一人頭顱,平定民亂兵變,難道不是慷慨丈夫之舉?!”
“住口!”崔信拉下臉,“如此對母親說話?!”
崔信是個寵女狂魔,這還是第一次對女兒發火,崔小娘子雙目含淚,咚咚咚就出門跑下樓了。
崔信有點心疼,胡子眉頭都皺的不能看了,正要趕下去安慰,卻被哭笑不得張氏一把拽住。
“此事就此作罷。”張氏低聲說:“範陽盧氏亦有求娶者,再不濟稚圭也合適。”
崔信遲疑了下,“稚圭今年十五……此去長安,怕是其父要為其定親,罷了罷了,再說吧。”
張氏微微點頭,但突然反應過來了,手又拽住丈夫的衣袖,“李懷仁決計不可!”
崔信剛才隻回複了後半句,但可沒同意前半句,而去從李善斬殺崔帛至今三日了,崔信在家中也沒表示出對李善的排斥的厭惡。
“呃……”崔信苦笑兩聲,“雖然此次李善斬崔帛……實在是丟了大臉,但正如女兒所言,迅速平定民亂,對崔昊、魏玄成來說,也是件好事。”
“絕非世家子弟……”
“淩敬亦是寒門子弟,但所學之廣博,遠不能與李懷仁相提並論。”崔信捋須輕聲道:“至今不知來曆,身世當有詭秘之處……”
“此次方四郎一事,李懷仁並不欲相逼……之後儘顯手段,銳氣逼人,絕非小門小戶出身。”
說到這,崔信住了嘴,火急火燎的下樓去安慰女兒了……天呐,女兒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落淚呢。
好吧,敲了半天門都沒能進去,崔信歎了口氣,在院子門口來回踱步,心裡也在思索這件事。
崔信是個明白人,從事發開始就參與進去,一直到崔帛被斬,通過種種細節,他也看出了,圍繞這件事,隱隱有東宮、秦王奪嫡之爭的影子。
民亂已起,李道玄堅持不肯出兵平亂,魏征其實是無計可施的……用腳後跟也想得到,兩個多月前李道玄因太子心腹史萬寶頓足而大敗被俘,如今有了機會,李道玄還一手,理所應當啊。
等民亂大起,亂兵聚集,李道玄才出兵平亂,撈一把戰功,順便坑了受太子重托巡視山東的魏征、崔昊,這是很明顯的路數。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