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內擺著一張方桌,桌上放了個火鍋,在火紅炭火的催動下,湯汁正在沸騰。
就坐在床沿的李善夾了片羊肉放進去攪了攪,一變色就夾出來蘸著醬汁送進嘴,片刻之間,一盤羊肉都下了肚。
今天灌了一肚子的酒水,肚子早就餓的不行了……空腹喝酒實在是大忌。
在平康坊遇見杜楚客之後,李善一直憂心忡忡,想來想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現在終於放下心了,不是杜如晦,而是杜淹。
杜如晦代表的是秦王李世民,也能代表京兆杜氏……而杜淹隻能代表自己。
毫無疑問,身為秦王的第一幕僚,十八學士之首,杜如晦在京兆杜氏中必然是翹楚人物,族中地位必然比杜淹、杜楚客要高的多。
適才凝重的氣氛全無,三個人圍著桌子開始邊吃邊聊。
“就為了一個兵曹參軍事,杜淹就要打壓懷仁?”馬周小口抿著酒,這是他今日的定例,“杜如晦真的不知此事?”
“當日老夫入天策府,杜淹頗為不滿。”淩敬夾了個鵪鶉蛋,解釋道:“杜淹原在王世充麾下任吏部尚書,一時權重,而其於杜如晦名位叔侄,實則為仇,此事理應是其一手操持。”
“實則為仇?”李善眨眨眼,“為何?”
“杜淹與其兄杜吒早年不合,杜吒長子杜雲宗亦在洛陽,遭杜淹陷害被王世充誅殺。”淩敬搖頭道:“王世充降後,杜淹理應被斬首,杜如晦不肯相救,還是杜楚客苦苦哀求,杜如晦才勉強向秦王相求。”
馬周想了想,“真的是杜淹嗎?”
“之前不是說是太子家令,那是京兆韋氏子弟。”
淩敬笑道:“前些日子得知是京兆韋氏的韋福嗣,老夫特地打探諸多消息,今日懷仁一提杜楚客,全都連起來了。”
“可知北周名臣韋世康?”
馬周回憶了下,試探問:“可是尚魏襄樂公主的那位?”
“不錯,韋世康三子均亡於楊玄感之手,絕嗣。”淩敬緩緩道:“後族中選韋慶嗣承嗣。”
“而韋世康三個兒子都和杜淹交好,特彆是次子韋福嗣。”
“前隋文帝年間,杜淹與韋福嗣隱居太白山,效仿名臣蘇威,欲以此入仕,但遭文帝厭棄,流放江南。”
李善噗一下將嘴裡的魚丸都吐出來了,笑得臉都扭曲了……這就是裝比裝成傻比了,沽名釣譽被流放!
馬周也忍不住笑,“哈哈,所以,是杜淹拜托了韋慶嗣?”
“理應如此。”淩敬看向李善,“已然探明,懷仁欲以何為?”
李善晃了晃腦袋,今日喝了太多酒,腦子還是有點暈。
現在看來,因為淩敬的橫空出世,搶了杜淹的兵曹參軍事,後者一方麵是敵視,另一方麵也可能垂涎玉壺春的巨大利益,才會暗中托了太子家令韋慶嗣遞了帖子,使長安縣衙封了玉壺春酒肆。
李善隱隱感覺到,說不定自己之前落榜……都有可能是杜淹搗的鬼。
今日放榜時候還不知,在平康坊聚飲的時候,楊思誼提到,昨日是江國公陳叔達手持考卷找到聖人李淵……從這個角度來看,李善選擇《春江花月夜的目的還是達到了,的確是通過《春江花月夜的創始人陳後主的弟弟陳叔達完成了逆襲。
這個消息理應不會有假,因為李善今日得知,楊思誼的父親楊恭仁剛剛調回京中,出任中書令,位列宰輔。
李善的思緒越飄越遠,如今朝中宰輔五人,尚書令秦王李世民、門下省侍中陳叔達、裴世矩,原中書令蕭瑀轉尚書右仆射,楊恭仁出任中書令,以及尚書左仆射裴寂。
因為秦王李世民特殊的身份,所以尚書左右仆射都被視為宰輔,左仆射裴寂憑借和聖人李淵的關係被視為首相。
李善在心裡琢磨,楊恭仁……這個人自己沒什麼印象,不過他的侄女是齊王李元吉的王妃,外甥女燕氏是秦王李世民的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