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仆役端上茶盞,李善延手,“郡公請。”
“你我無需客套。”李高遷哈哈笑道:“倒是懷仁前些時日自馬邑回關,居然過雁門而不見……”
“郡公難道不知為何?”李善苦笑道:“在下已然仁至義儘……”
李高遷嘿嘿冷笑幾聲,柔聲道:“某名策,字高遷,日後懷仁就以字相稱霸。”
李善拱手道:“高遷兄, 請。”
李高遷抬起茶盞抿了口,嘴角悠有笑意,心裡卻在琢磨著麵前的少年郎……當日在馬邑還在猜到底有何手段推功,沒想到卻是為劉世讓揚名。
雖然有些不悅於李善的油滑兩不得罪,但李高遷也不得不承認李善有些手段……這是最合適的處置方式,幾乎照顧到了方方麵麵, 但很可惜, 劉世讓可不這麼想。
等聽到消息, 李善幾乎是被劉世讓驅逐出馬邑後,李高遷笑得直打跌,心想劉世讓這廝,就算被罷官削爵,但倨傲的性子,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如此,此事就此說定。”李高遷隨口道:“隻是宜陽縣侯那邊……”
“那是自然。”李善笑容可掬,“不過宜陽縣侯如今駐軍崞縣。”
這個宜陽縣侯指的是劉世讓,這老頭已經從馬邑撤軍,如今已是九月,苑君璋新敗,理應今年不會再起兵了,劉世讓率軍駐紮代州南側的崞縣。
說得簡單點,商隊從代縣出發,經過雁門入朔州,再斜向西北方向的雲州, 崞縣並不在途中,劉世讓應該不會察覺。
李高遷微微皺眉, “宜陽縣侯任並州總管時,曾辣手緝私……”
這是個問題,劉世讓出身京兆,但最近十多年都在河東道打轉,根深蒂固,人脈深廣,一旦走私規模上來,劉世讓不可能被蒙在鼓裡。
李善抬頭看了眼,那淡然了然於心的眼神讓李高遷心裡一個咯噔。
李善當然知道,劉世讓去年曾經辣手緝私,但未必如今也那般辣手,李高遷話裡話外其實是指的另一件事。
即將複設的代州總管府。
代州總管,轄代州、忻州、蔚州、朔州四地,總管政軍兩道,在河東道沒有設行台的情況下,能與並州總管齊名。
李高遷無非是怕劉世讓上任代州總管……或者說他自己未必一定要這個位置,但決不能讓劉世讓上位。
李善輕笑一聲,“宜陽縣侯,老而彌堅, 性烈如火,但治大國如烹小鮮,代州乃河東門戶,關係太原晉陽安危。”
李高遷聽得一頭霧水,但也隱隱聽得出李善對劉世讓的不滿,沒有插口,耐心繼續往下聽。
“在下赴任代縣,眼見百廢待興,不知所措,直到一日讀《管子牧民篇,才幡然醒悟。”李善笑道:“我等以商隊出塞,一為牛馬,充實兵備,有利農耕,二為窺探突厥內情,以備他日戰用。”
“我等欲行管子舊事,不惜身染墨點,若宜陽縣侯以此相責……”
李高遷一拍桌案,厲聲喝道:“此為私怨而壞國事!”
李善連連點頭,“高遷兄此言在理!”
兩個人視線撞了撞,各自移開。
李善倒是不在乎,在目前的局勢下,自己隻可能與李高遷結盟……那日自己離開馬邑,幾乎就是被劉世讓趕走的!
而李高遷在暗暗腹誹……李懷仁這廝絕了,明明就是為了賺錢,上下關節都打通了,居然還扯出為了國事這種幌子,真不要臉!
看李高遷神色放鬆下來,李善才笑著將話題扯開,“對了,往日商隊出塞,不知耗費何許?”
李高遷咳嗽兩聲,左手伸出袖子比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