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兩儀殿(下)(2 / 2)

初唐崢嶸 狂風徐徐 8210 字 6個月前

其三是以柳氏、裴氏、薛氏為首的河東望族的商隊,攜帶的馬匹以適當的價格抵消玉壺春以及耗費的糧草,這方麵李善補上了不少錢財。

李善習慣性的在冊子最後列出了一張表格,將各種數據清晰的展現出來,李淵一看就明白了,如果這三百多匹良駒全都無償送出去,那接下來李善隻能勉強支撐。

“不行。”李淵將冊子遞給李建成,沉吟片刻後搖頭,“代縣地方分潤甚少,懷仁未必能壓得住。”

換句話說,河東諸多望族分潤的比較多……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李善從北市抽水的錢基本都填進去了,他們不會像代縣勢族一般,將良駒便宜賣給李善。

李建成看了幾眼笑道:“也未必,商隊回程攜帶的除了良駒之外,還有耕牛、皮襖等貨物。”

李淵還是搖頭,看向平陽公主,“懷仁如何考量?”

“懷仁有意將良駒送至關中,大半由父親處置,小半售賣,再從各地分購貨物,特彆是糧食。”

平陽公主的解釋比較含湖,但父子三人都聽得懂……李善把持商路,一方麵在於北市,一方麵在於代縣令這個位置,特彆是如今身在雁門,但更重要的是玉壺春對草原部落的吸引力。

而在河東籌集糧食釀酒,不可能繞過那些河東望族……換句話說,雙方是相互製衡的,李善卡住了雁門關這個口子,而河東望族卡住了糧食這個口子。

所以,李善希望另辟蹊徑,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李淵琢磨了下才點頭同意,“七成送去關右,三成售賣,但不許於關中購糧。”

這是情理之中的事,關中缺糧都下了禁酒詔了。

頓了頓,李淵笑道:“售賣購糧,便由嗣昌來辦吧。”

平陽公主應下此事……自從她執掌北衙禁軍之後,夫婿柴紹雖然仍官居右驍衛大將軍,但隻虛職,並不掌軍,甚至都不去上衙,平日少有出門,一天到晚閒的沒事乾。

李世民瞥了眼平陽公主,看似無意的說:“三姐,懷仁壓得住代縣地方嗎?”

李淵嘖嘖兩聲,“施恩懷柔,未必是好事,隻怕代縣地方得隴望蜀。”

那麼多封信,對於李善在代縣的一切,李淵都很清楚……赴任以來,諸多懷柔施恩,甚至不惜親自彎腰秋收,但他太清楚那些地方勢族了,從來都欺軟怕硬。

平陽公主搖頭道:“代縣地方勢族絕出仕之路,懷仁信中提起此事……”

顯然,李善分潤給代縣地方的比較少,而對方也心甘情願……就是想借李善這個踏板達到子弟出仕的目的。

這是李善能壓得住代縣勢族的關鍵。

李淵一邊琢磨李善真是心思機敏,一邊隨口道:“懷仁亦有薦人之能否?”

“父親忘了蘇定方嗎?”一旁的李建成提醒。

李世民立即接上了,“還有闞棱,懷仁守雁門,便是以闞棱率兵出塞,大敗突厥追兵。”

李建成臉一黑,剛剛在西征立功得以爵封縣侯的闞棱被丟到雁門,就是因為依附東宮的羅藝。

李淵臉更黑,你們真是無時無刻都要彆彆苗頭啊!

“好了,都閉嘴!”李淵嗬斥了句,“平陽,懷仁可有人選?”

“賀婁興舒。”平陽公主答道:“雖未弱冠,但騎射俱精,此次雁門一戰,衝陣側擊突厥有功。”

“賀婁?”李淵皺起眉頭,“是賀婁子乾之後?”

“賀婁子乾長孫。”平陽公主解釋道:“賀婁子乾祖籍代縣,開皇年間遷居隴西,後人在大業年間遷回原籍。”

“隴西蓄馬,便是由賀婁子乾而起,聽聞其族人多善相馬。”李世民建議道:“不如去太仆寺?”

太仆寺是隋唐九寺之一,掌牧馬政令,不過和其他八寺不同,因為唐初缺馬,更缺戰馬,太仆寺承擔的任務很重,和兵部關係比較近,而隴西蓄馬又是李世民主導,所以太仆寺向來被視為秦王府的勢力範圍。

李淵乾脆不吭聲,果然李建成反對道:“懷仁壓服代縣地方,不可不留後手,不如乾脆入十二衛,便在蘇定方麾下為將校。”

蘇定方如今是左衛中郎將,而左衛大將軍扶風郡公竇琮早年與李世民有隙,相對來說親近東宮。

李淵任由兩個兒子爭,好一會兒等他們都閉了嘴,才開口道:“讓那小子去右驍衛吧。”

平陽公主點頭應下,右驍衛大將軍是柴紹,接下來要負責為李善售馬購糧,帶上代縣本地勢族子弟,也算理所應當。

李世民覺得這個結果也不錯……反正心裡有底。

而李建成隱隱覺得……自從兩個月前宣揚自己有意遷都的流言蜚語之後,自己和父親之間就有了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以往這種情況,父親應該會選擇自己。

李世民將冊子遞還給平陽公主,笑道:“剛才翻閱,看到有聞喜裴氏……”

李淵和李建成都嘴角帶笑,前者揮手道:“弘大出於公心……不過,必不知此事。”

後一句是肯定的,但前一句……平陽公主離開兩儀殿後,輾轉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這天夜間,平陽公主府中,柴紹揮舞著隔壁笑道:“既然嶽父吩咐,那自然要儘心竭力,懷仁默不作聲,卻做了好大事!”

平陽公主歎道:“河東裴氏,一門雙相……難怪之前懷仁閉口不言。”

根據打探來的消息,對李善相對來說比較了解的這對夫妻很輕易的窺破內情,特彆是注意到坊間流傳李德武舉薦李善去年北上山東的事。

“之前兩度相邀,懷仁都不肯入你幕府,想必就是為了此事。”柴紹搖頭道:“懷仁所言所行,無一絲逾規,反倒是……”

平陽公主安坐於胡凳上,身姿挺拔,目透寒光,冷然道:“反倒是裴弘大、李德武三番兩次!”

對於李善赴任代縣的決定,平陽公主當日就有異議,現在她自然懂了,這是李善和裴世矩的交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李善一貫的做派,退避三舍,取得道德製高點。

但關鍵是,想殺出一條血路,這並不容易。

平陽公主心想,救命之恩,此事自己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現在自己並不能幫得上多少忙……倒是夫婿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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