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出巡所見,苑君章輕輕罵了聲,雖不過少年文士,雖不過百裡侯,卻是心思歹毒,所用計謀看似平澹,實則狠毒……劉黑闥死於其手,真是不冤!
在欲穀設在雁門關虛晃一槍西撤之後,苑君章整頓上下,才發現李善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這也是他失去信心的主要原因,或者說今日所見給了他致命一擊。
雖然雲州、朔州均是四戰之地,經曆了多年戰事,但此戰浩劫……遠遠邁過了之前任何一次。
苑君章在突厥的逼迫之下,不得已在新敗一個多月後,強行起兵南下再攻朔州,他幾乎擠乾了雲州所有的資源,從人口到糧草,民間幾乎沒有什麼留存。
而突厥對朔州的搜刮也堪稱狠絕……想想就知道了,此戰曆經月餘,最初七八日劉世讓還肯出城迎擊,最多時候一日十戰,突厥還會相助。
但之後劉世讓龜縮城內,隻可能是苑君章率步卒攻城,剩下的幾萬突厥兵……難道指望他們突然集體梯度,吃齋念佛,不去劫掠地方?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李善以商道聚財,吸納人口的計策發揮出了巨大的威力……李善沒想過會這麼誇張,苑君章也沒想到。
雲州親信幾乎每日一封信敘述百姓逃亡,苑君章今日親自出巡,他站在雲州、朔州去代州的商道上,看著麵有菜色的百姓絡繹不絕的向東而行……這一幕給了苑君章極大的刺激。
苑君章並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但他很敏銳的察覺到,民心已去。
本就依附突厥,更是以馬刀掌朔、雲二州,民心對於苑君章來說並不重要,但他也知道,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自己也無計可施。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更何況彆說兩州百姓,就是自己麾下都有不少兵丁逃亡,甚至還有親衛棄之而去……比如跟著苑家幾十年,服侍三代的洪家親衛,長子在自己身邊,次子戰死,三子跟著二郎,結果因為和突厥為糧草一事起了爭執,二郎索性將一家人全都送去了代縣。
想了想,苑君章又罵了幾句,憑的尚未加冠的少年縣令,倒是使得好手段!
看似簡單,卻如同一張大網,將自己牢牢束縛,讓自己無計可施。
“二郎君求見。”
門外響起親衛的稟報聲,苑君章嗯了聲,但想起了兒子苑孝政,又忍不住罵了李善幾句……這廝可真不是個好鳥!
在欲穀設率大軍南下之後,苑君章幾度試探後,立即確認了一件事,李善的存在或者說關於李善的消息,分量不輕……至少在欲穀設心目中是個分量不輕的砝碼。
但還沒等苑君章想想怎麼使用這個砝碼,苑孝政就從代縣回來了……喜滋滋的告訴他,李師收孩兒為徒!
苑君章當時臉都白了,如果讓欲穀設知道這件事……這位頡利可汗獨子可從來是個不講理的人。
眼神複雜的看著兒子疾步而來,苑君章歎了口氣,他還想過讓兒子和李善劃分清楚……什麼師徒之名,那都是扯澹,沒有的事!
但不說苑孝政要認這個老師,當苑君章聽兒子吟誦了那篇《陋室銘之後,就知道這師徒名分是掰扯不開了。
李善那廝,太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