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湖殿外,李淵沿著湖邊緩緩踱步,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帶著濃鬱的憂色,晉陽起兵,數度大戰,七年內抵定天下,成事之速遠邁各朝,但同時也帶來不小的隱患。
十一月間,各地都傳來了不少令李淵糟心的消息,蜀地又起叛亂,雖然鬨的不大,但也人心惶惶。
山東雖然平定,但曾自立燕王,後奉表降唐爵封北平王,去年又再次起兵反唐的高開道引奚族攻打幽州,燕郡王羅藝有意回返……但李淵猶豫未定。
最讓李淵憂慮的是如今還在如火如荼江淮戰事,自從十月末至今,趙郡王李孝恭、安撫使李大亮、管國公任瑰從各個方向攻打樅陽、蕪湖、揚州,均未有寸進。
輔公祏反而從杭州、湖州一帶發兵猷州,猷州刺史左難當兵敗,隻能環城自保。
雖然未在江南任職過,但隻看地圖,李淵也知道形式不太妙。
猷州就是後世的黃山市周邊,早年就被江淮軍攻占,從猷州往北,就能捅到李孝恭大軍的屁股了。
“陛下,太子、秦王到了。”
李淵轉身踱步進了臨湖殿,殿內溫暖若春,與外間白雪皚皚,寒風呼嘯大異,李淵褪下外袍,坐在上首,“孝恭欲直取丹陽,藥師建言緩而行之,大郎二郎如何看?”
李建成和李世民對視了眼,前者挺直身子,朗聲道:“前有重兵,後有追軍,趙郡王叔乃方麵統帥,當有節製之權。”
李世民搖頭道:“若能輕兵直取丹陽,擒殺輔公祏,宋軍自當潰散,如此最好,但《孫子兵法開篇明義,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相對來說,在軍略一道上,李淵更重視次子的觀點,“二郎細述之。”
“丹陽乃輔公祏老巢,此僚久經戰事,非尋常賊寇可比。”李世民侃侃而談,“輔公祏遣麾下大將陳正通、徐紹宗率數萬大軍駐防青林山,又派馮慧亮、陳當世率水軍封鎖江麵,更有鐵索連江,舟師南下,沿岸修築城牆。”
“若輕兵奔襲丹陽,一戰不下,遭宋軍前後夾擊,必然潰敗。”
看李淵微微頷首,李建成胸悶氣短,宗室將領中他如今正在拉攏李孝恭、李神符,自然是要站在李孝恭這一邊,“但如今猷州即將失守,趙郡王叔駐守蕪湖之南,若是宋軍北上夾擊……”
“江南道行軍副總管權文誕如今駐軍洪州,可令其北上援猷州。”李世民胸有成竹,“再令猷州刺史左難當堅守城池,宋軍必然不敢輕易北上。”
李淵遲疑問道:“權文誕……可是前朝鄜城公之後?”
“鄜城公之侄。”李世民點頭道:“其人長於戰陣,雖難阻輔公祏之叛,但引兵南退,保大軍未敗,智勇雙全。”
李淵在心裡盤算了下,“擬命江南道行軍副總管權文誕率軍北上,此文當發往趙郡王。”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心裡有數,總的來說,李孝恭、李靖正副手都是父親李淵的人,兩人相爭,李淵不好偏頗,更不好明文,才會用這種手段輾轉的支持李靖。
這時候,有宮人傳稟,“陛下,平陽公主到了。”
在臨湖殿召見兩個兒子,就是為了躲開平陽,怎麼還是來了……李淵扶額歎了口氣,“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