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徹對草原相對來說比較熟悉,低聲道:“此人乃鐵勒一部首領夷男,初與與薛族雜居,數年前滅並延陀族,稱為薛延陀。”
李善心中大定,放聲道:“孤受陛下信重,得以執掌代州,願力請陛下賜足下詔書與鼓,冊封可汗……”
“住口!”頡利可汗臉色大變,猛地拔出腰間金刀。
阿史那·社爾冷笑道:“足下絕境之中,隻能使此等離間伎倆了嗎?”
李善對那位麵色訕訕往後退的中年胡人微微笑著,嘴裡卻在說:“社爾兄此言差矣,若是此計無用,貴上何以大怒呢?”
一直沒吭聲的張士貴點了點頭,頡利可汗的勃然大怒證明了李善的話是有效果的……李善差不多能確定,這位夷男搞不好就是曆史上稱汗建國,並且在關鍵時刻插了頡利可汗一刀的薛延陀之主。
李善瞄了幾眼,那位夷男倒是麵色平靜,對頡利可汗投來的凶狠目光也不以為意,但其他幾個部落頭領卻頗有些神色忿忿。
也是,鐵勒諸部一直沒能去攻打雁門關,而是圍困馬邑……呃,還是出工不出力,據說馬邑都好幾天沒開戰了。
但人家跟著你頡利可汗南下,沒能撈到任何好處,心裡能不埋怨嗎?
其實這是李善對草原局勢還不夠了解的緣故,鐵勒不願臣服突厥在草原上不是什麼秘密,但李善不知道,上一次鐵勒反叛突厥,被推為首領稱汗的正是夷男的祖父乙失缽。
換句話說,在頡利可汗心裡,鐵勒諸部是有前科的,夷男更是背景不乾淨,說不定哪一天就要跟他爺爺學著起兵造反了。
如果唐皇真的賜詔書、鼓,夷男會不會搞事……實在是很難說的。
頡利可汗深深感到阿史那·社爾之前的勸戒是多麼的正確,陣前敘話……真不是個好選擇。
威逼利誘沒什麼效果不說,還被那廝幾句話挑動的人心不穩。
頡利可汗想撤了……可惜,李善還沒完呢。
“什缽必兄。”
阿史那·什缽必就是突利可汗,聽了這話,眾人都是一怔,阿史那·社爾更是眉頭大皺,他早就懷疑突利可汗和李善私下有聯絡。
突利可汗心就是一跳,這廝不會這麼狠吧,真要把我們義結金蘭的事捅出來……我是被裹挾南下的好不好,不是我非要違背盟約的!
“陛下仁愛,與你簽訂盟約。”李善義正言辭道:“不料簽訂盟約不過半載,足下就率兵南下,進犯唐土……”
薛萬徹還有點懵懂,張士貴第一時間明白過來了,什麼半載,肯定是之前西河郡公溫彥博!
李善在那侃侃而談,談起李淵當年和突利可汗的父親始畢可汗是何等的交情,談起突利可汗心慕漢俗,談起當日簽訂盟約如何如何……
突利可汗並不是個心思機敏,善於辯駁的人,在李善狂風暴雨一般的轟炸下,隻能說什麼你我份處兩國之類的套話……但在場的人都聽到了,突利可汗沒有否認盟約的存在。
數十個部落頭領向突利可汗、頡利可汗這對叔侄投去詭異的視線……前者額頭泌出大滴的汗珠,後者臉色鐵青,再一次手摁刀柄。
阿史那·社爾心裡回想著前兩次與李善的陣前敘談……三寸不爛,三寸不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