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可汗回頭瞄了眼,顧集鎮頂多也就一兩千人馬,十餘萬大軍圍攻,百倍兵力……人家就算玩些陰損手段也無可厚非。
再說了,陣前敘話……那不是頡利可汗堅持的嗎?
草原部落自然也是有醫者的,很快有醫者為頡利可汗醫治……三支床弩,一支將阿史那一員領兵將領釘在了馬上,一支落空,一支射穿了一員將領的馬匹。
慌亂之中,被侍從撲落下馬的頡利可汗就是被這匹馬壓在了身下……阿史那·社爾嘴唇都咬出了血,數百斤的戰馬壓下來,頡利可汗小腿骨折。
而且之後薛萬徹灑出的一波箭雨,阿史那·社爾肩頭也中了一箭。
城頭上,李善惋惜的說:“早知道七叔有如此手段,就該攜帶弓弩……若能擒殺頡利,突厥必散!”
張士貴瞥了眼忿忿的薛萬徹,“若是陷於陣中,你以為殿下會坐視不理?”
站在一旁的朱韋目光閃爍,之前張士貴向來稱大郎為邯鄲王,“殿下”一詞專為秦王所用……今日卻以“殿下”稱大郎。
“武安兄說的是。”李善朗聲道:“自下博一戰之後,孤最恨坐視友軍被圍之輩,若萬徹兄陷在陣中,孤必領軍回援。”
薛萬徹訕笑了兩聲,但心裡還是惋惜,如果能斬殺頡利可汗的話……
但李善不怎麼看,床弩不過是撿便宜,能撈到最好,撈不到也沒什麼遺憾,這麼遠的距離,差不多也是床弩的極限射程了,朱韋能控製的這麼好,能讓三支弩箭都落在頡利可汗周邊……雖然有自己一直在做靶子引導,這等技術,也算到了極致。
不過,接下來的……
李善微歎了口氣,輕聲道:“若有人舉孤頭顱,某亦不恨。”
“十餘萬大軍圍城,皆為孤一人……雁門援軍尚不知何時來援,更不知會不會有援軍……”
“殿下適才言之,非磐石心誌不可鎮朔州。”張士貴突然單膝下跪,昂首道:“即使命喪塞外,亦不悔!”
薛萬徹愣了下,也單膝跪下,笑道:“若降突厥,如同苑君章一般為阿史那一犬……族中蒙羞,九泉之下,先父亦要逐某出門。”
李善左手扶起張士貴,右手扶起薛萬徹,“此番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站在側麵的溫邦悄然俯身,不由心折,心想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不論其他,大軍圍城,邯鄲王銳氣逼人,慨然有豪邁之風,張士貴、薛萬徹分侍兩主,卻同然俯身而拜。
有如此磐石心誌,有同生共死的心誌,或許自己還有機會回返太原故土。
溫邦轉頭看向城外,突厥大軍已然退開,隻隱隱見如螞蟻大小的黑點。
城頭處突然沉默下來,所有人都知道,明日開始,血腥而殘酷的攻城戰就拉開序幕,不再是半個月前雷聲大雨點小的試探……
忽有狂風掛過,李善放眼望去,黃沙彌漫,遮天蔽日,隻隱隱可見如血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