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隻是蒙蒙亮,但太極殿內數十支巨燭將殿內照耀的亮如白晝,李淵端坐在龍位上,本就多有皺紋的臉上滿是溝壑,死死盯著若無其事立在不遠處的使者。
自武德四年洛陽虎牢大戰後,立國四年的大唐雄視天下,再到平定山東、江淮,數敗突厥,曾經一度俯首突厥的大唐再也沒有受到這樣的羞辱。
太極殿內,使者於李淵以及百官前出言恐嚇,數十萬鐵騎飲馬渭河,兵臨長安城下,甚至就在幾天之前,原州固原縣外,突厥以數千唐軍士卒屍首堆壘京觀。
殿內氣氛極為壓抑,數以百計的官員閉氣凝神,懂的人去看李善,半懂不懂的人去看李世民,完全不懂的人隻能將視線投向臉色鐵青一片的太子李建成。
懂的人那是知道接下來很可能是李懷仁率兵出征,甚至這次京觀的鍋都要其來背負,誰都記得就在去年,蒼頭河畔,李善同樣是以數千阿史那子弟屍首壘成京觀,威名遍傳草原。
半懂不懂的人還在指望秦王出征,力挽狂瀾,而完全不懂的人隻在埋怨……看看太子舉薦的人吧,先有襄邑王李神符大敗,再有管國公任瑰大敗,兩位主帥如今都不知生死。
“願為兄弟之邦,此為可汗之願。”
此次奉命出使的阿史那·思摩笑吟吟道:“更有甚者,可汗願交付原州、靈州、會州三地,更願將梁洛仁交付,任由唐皇處置。”
這句話一出,殿內響起一片騷動,但卻未有人開口,能站在這個殿內的人,未必有多高的見識,有多強的能力,但個個都不是傻子。
突厥此次出兵未必有阿史那·思摩所稱的數十萬,但十萬總是有的,這樣的兵力也已經足夠雄厚了,但說起來比起武德五年那次突厥入侵還是要少。
但問題是武德五年那一次,雖然大震關被攻破,但那隻是數千偏師,頡利可汗率主力大寇河東,對長安卻沒有直接威脅,畢竟還有黃河天險。
而這一次不同,若是突厥攻破涇州,數日之內就兵臨城下……這是李唐建國以來,京城長安第一次遭受這麼直接而巨大的威脅。
在這樣的情況下,阿史那·思摩先前倨傲,出言恐嚇,但隨即給出了這麼豐厚的條件……兄弟之邦,當年李淵晉陽起兵的時候,可是向處羅可汗稱臣的。
梁師都好不容易再次占據三州之地,如何肯輕易舍棄?
更彆說梁洛仁是梁師都麾下大將,更是其胞弟。
接下來的條件必定無比苛刻,李淵在心裡盤算,但卻沒有開口,站在右首第二位的裴寂咳嗽兩聲,“貴上何求,思摩兄可道來。”
阿史那·思摩行了一禮,情真意切道:“外臣與陛下早有舊交,去歲在長安也多承照料,但蒼頭河一戰,唐軍主帥凶殘,殺我族人數以千計,可汗唯求李懷仁一人耳。”
殿內安靜了一瞬間後哄然炸了鍋,這麼危險的狀況,這麼豐厚的條件,卻隻要邯鄲王李懷仁一個人!
有的官員目光炯炯的看向後排的李善,雖然早已經名聲遠播,雖然早就聽聞邯鄲之名在草原可止小兒夜啼,但沒想到卻有這樣的分量。
有的官員覺得這個條件還挺劃算,畢竟此次突厥都攻破了大半個原州,若是涇州擋不住的話,突厥的確很有可能攻入京兆。
也有的官員厲聲叱罵,癡心妄想,居然要大唐自斷臂膀!
太子李建成冷笑道:“使者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