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一番話,李善沉默了下來,微垂眼簾盯著地麵。
其實我並不是有豪傑氣,其實我隻是不甘心,僅此而已。
前世自己一個農村孩子,從村小學到鎮中學,再到縣高中,考入大學,考研考博……如此一路搏殺,無非也隻是不甘心而已。
更何況,在分工精細的現代社會中,李善總有一種感覺,龐大的城市像是蟻巢,多達數千萬的人口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前世的自己就是那些螞蟻中的一隻。
一隻勤奮而努力的工蟻。
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沒有人在乎我做了什麼,我幾乎沒有一絲絲存在感。
來到這個時代,一切都不一樣了,我怎麼甘心繼續做一隻工蟻呢?
在武德四年李世民已經奠定大唐一統天下的基業之後,建功立業,封狼居胥,揚威塞外,逐敵漠北,此乃丈夫之舉!
我不再隻是一隻工蟻,也絕不會再做一隻工蟻。
我要在這個時代留下自己的印記,我要在史書中留下自己的名字,我要讓後世人讀史的時候知道我李善曾經做過什麼。
李善抬起頭,嘴角流露出的笑意中夾雜著一絲自豪,也有一絲堅定。
崔信不再說什麼了,隻在心裡感慨,自己為女兒擇婿,隻道非英傑不能配之,但最終挑中的這位……或許是主動拱上門的這位,的的確確是天下最合適的那個,但也的的確確是天下最能折騰的那個。
“十日後回京,諸多事務均由江國公主責。”崔信感覺有些疲累,隨口說了幾句準備休息了,不料李善卻問出了一個讓他意外的問題。
“江國公?”崔信極為詫異,回想了一遍才緩緩道:“自天台山一戰之後,並未見其有何異動。”
“自長安啟程,途中也未聽其有何……”
李善搖搖頭,“不對,江國公向來不涉奪嫡之爭,但今日突然提及太子為定方兄、張三郎不平這件事,絕不會是隨口提及的。”
“當日陛下被圍天台山,江國公可是在長安的……難道他不知道太子做了什麼?”
“或者他當日默認,甚至已經投入太子門下?”
“畢竟當日危在旦夕,若非小婿及時趕到,隻怕陛下、秦王難逃此劫。”
“江國公若想固權位,投向太子並不是不可能。”
崔信陷入長久的沉默,他在這方麵並沒有什麼天賦,李善隨即轉而問起京中局勢……一個月前那個夜晚,翁婿兩人袒露心跡,再也沒必要避諱這些話題了。
“秦王殿下陸續調韓良、黃君漢、李世績、於誌寧、王君廓入京。”崔信一邊回憶一邊說:“當年韓良乃是秦王左膀右臂,不弱於房玄齡、杜如晦、薛收。”
“聽秦王提及。”李善低聲問:“黃君漢、李世績、王君廓任何職?”
“黃君漢、李世績均是瓦崗舊將,隨秦王破王世充、竇建德,平定江淮之後都得以爵封國公,此次入朝,前者出任雍州長史,後者出任雍州司馬。”
李善一臉蒙逼,“雍州?”
崔信奇怪的看了眼女婿,“就是京兆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