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一種懵懂、迷茫、惘然的眼神看向李淵,無數的mmp在他咽喉處打轉,李善很努力才強行咽下去沒吐出來。
其他州府還好說,鹽州的北部,以及銀州、綏州、朔方都可以從容收複,因為這些地方與突厥是不結壤的,也就靈州以及鹽州在名義上與突厥領土接壤。
那塊區域大抵是賀蘭之北,名義上是李善的老朋友的地盤……武德二年,李建成割讓榆林後,鬱射設率部渡過黃河,與靈州、鹽州接壤。
不過鬱射設很快就被頡利可汗塞到劉武周那邊去做監軍了,當時的靈州總管還是任城王李道宗,梁師都沒能討到什麼便宜,突厥來打秋風也沒得手。
再之後,鬱射設倒黴的被剛剛認識的好友李懷仁斬於馬邑,部落被突利可汗接手,以至於部落大都回遷,實際上這塊地盤已經沒有突厥部落了,反而是近年來因為草原寒冷,不少胡人部落南下在此度冬。
所以,李淵實際上問的是榆林郡,此地位於朔方郡的東北處,北部與突厥直接接壤,東邊是彎曲的黃河,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套。
拿下河套的意義不言而喻,但這時候挑釁突厥,未必能抵擋得住突厥的來襲,更關鍵的是,如今突厥還陷入內鬥,在這時候大唐在外部施加壓力,再加上梁國的覆滅,很有可能導致突厥內亂停止,暫時形成統一戰線,共抗大唐。
李善沒有貿然開口,而是在心裡盤算,自己來到兩儀殿的時候,議事已經開始了……如果是正常情況下,李淵應該會示意他人講解局勢,至少要表達出傾向,但並沒有,隻是裴寂念了竇軌的奏折。
看起來這種邊塞軍國大事,而且還是與突厥相關的,詢問如今大唐與突厥打了最多交道的李懷仁,那應該是理所應當的。
但李善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在於,自己完全不知道李淵本人的態度,曆史上的李淵對突厥是又恨又懼,但同時對能夠擊敗突厥有著極為強烈的渴望,這也是他對李善信重的一大原因。
曆史上李靖覆滅東突厥後,李淵在淩煙閣裡親自操琴,李世民起身旋舞,兩代帝王為此而賀。
但如今,李善很難判斷李淵現在的心理狀態,懼怕的可能性不大,但要不要乘勝追擊,擴土開疆,很難說啊。
其二在於,隻聽剛才裴寂最後那句話,李善能判斷出,對於竇軌設郡的建言,朝中是有紛爭的,而縱觀這些年來,基本上所有的紛爭……即使剛開始與奪嫡毫無關係,最後也會淪為奪嫡的戰場。
李善不知道太子的態度,也不知道秦王的態度,怎麼敢貿貿然開口呢?
李善甚至都不敢移開視線去看太子、秦王以及諸位宰輔……當年就是李建成舍棄榆林郡的,難道會打自己的臉?
但李善內心也知道,暫時不收複榆林郡,以此充當大唐與突厥之間的緩衝地帶,才是最合適的。
不遠處的裴世矩看著這一幕,心裡嗤笑不已,有軍功,有才略,文武兩道均有建樹,那又如何?
小兒輩,你較“真宰相”又如何?!
裴世矩這一生最為欽佩,最為尊敬,但也最讓他惋惜的就是前隋名臣,文韜武略無一不能,南滅陳,北敗胡,前隋文帝時期唯一的實權宰相,高熲高昭玄。
開皇盛世那麼多名臣大將,但公論推高熲為首,最後卻慘遭冤殺……敗落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與當時的太子楊勇關係密切。
雖然李善如今的局勢並不類比於高熲,但有一點是一樣的……你的才能,你的名望,你輝煌的履曆,或許都會成為朝爭中的負麵因素,帶給的壞處會多過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