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並不大,緩緩的駛出了朱雀門,沿著朱雀大街向南,裴世矩年邁,得李淵準許每日可視衙半日,所以能提前放衙。
李善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裴公可以放衙,但晚輩還兼司農卿呢。”
看裴世矩並不答話,李善笑著說:“裴公怕不是要馬車駛到僻靜處,備下百餘刀斧手吧?”
“以你李懷仁的膽氣,難道還怕這些?”裴世矩歎道:“年少而行險者,比比皆是,看似輕佻,實則腹有定計,這才叫真正有膽氣。”
李善眨眨眼沒有說什麼,馬車邊有王君昊、曲四郎兩位統領率二十親衛,暗中還有範十一率暗衛跟隨……他李懷仁的確是這種人,看似常劍走偏鋒,但實則步步為營,僅有的幾次死裡求生,正是被麵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逼的。
“如此年少而有膽氣的人傑,老夫此生也不過隻見識了兩人,你李懷仁是一個。”裴世矩用感慨的口吻緩緩說:“毫無疑問,秦王是另一個。”
李善還是沒吭聲,隻是心想李世民還真和自己不一樣,自己都是被逼的,而李世民玩的就是心跳!
早些年攻打關中,以及淺水原、柏壁幾戰李世民還算老實,頂多是帶著百多騎兵衝鋒陷陣。
但後來洛陽大戰,手握十幾萬大軍的李世民開始連續作死,先是帶著十幾個親衛被鄭軍包圍,之後又險些被單雄信跳下馬,要不是先後有丘行恭與尉遲恭,李世民脫身的幾率並不大。
即使如此,李世民在之後的虎牢之戰、洛水大捷中還是持續作死,先是帶來四個親衛挑釁數千夏軍,後帶著百多親衛夜間衝陣援救被襲的李世民……要不是秦瓊、李道宗,一個墜馬那就沒了。
說的好聽點那是,聖人自有天命。
說得難聽點就是,狗屎運太強……曆史上的類似的事情真的找不出第二個,如果是數百數千的偏師還好,但李世民是統率十餘萬乃至數十萬大軍的統帥。
唯一類似的也就是明成祖朱棣了,但這位身上是穿了他侄子親自給他披掛上的貼身鎧甲的。
當然了,李善知道裴世矩指的不是這些,而是之前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李世民仍然居住在承乾殿這件事。
承乾殿距離東宮不遠,如果太子起事選擇雙管齊下,一條路是長林軍走玄武門入太極宮,另一條路遣派勇士攀爬高牆偷襲承乾殿,李世民就算有所預備,也不敢說能一定安然無恙。
想了想,李善問道:“想必裴公未有建言太子吧?”
“何以見得?”
“哈哈,裴公這是在考較晚輩嗎?”李善笑道:“太子殿下其人,有權謀手段,亦有心機,但非果決之輩,更何況陛下雖複寵秦王,但也未有易儲之心。”
說白了,李善就是在說李建成這個人,不到最後關頭是下不了決心的。
“而且薛萬徹、馮立、李誌安等將均在軍中,尚未回京,難道讓太子依靠羅藝、李高遷之輩嗎?”
“以資質論,太子勝過前隋楊勇,但卻無戰場果決之心,不及秦王多矣。”裴世矩點點頭,“其實太子心中亦知曉,看似陛下無易儲之意,但東宮搖搖欲墜……必不能長久。”
“秦王殿下如此有膽氣,也是因為裴公啊。”李善把玩著手中的馬鞭,笑吟吟道:“蘇定方執掌靈州軍,裴公何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