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章 決心(1 / 2)

初唐崢嶸 狂風徐徐 6965 字 6個月前

長樂坡。

恭送至此的太子李建成目送遠處的塵土飛揚,臉上的表情極為陰沉,監國近十載,他如何看不出眼前的局勢,如何猜不到那位父皇的心思。

就權謀一道來說,李建成並不比李世民遜色,曆史上他能將李世民逼到死角,一方麵是後者在掀翻棋盤之前的刻意為之,另一方麵也體現了李建成本身的能力。

看看四周,隱隱靠向秦王的蕭瑀,兼任天策府司馬的封倫,偏偏門下省的裴世矩因為年邁而得以免出京送駕,再後麵一排是各省的副官,大都是秦王一脈……這讓李建成如何不誠惶誠恐呢?

更讓李建成難以安心的是,依附東宮的兩位大將,燕郡王羅藝與馮立均隨駕……父親啊,你居然不放心到這個地步!

李建成暗暗咬牙,自去年天台山一戰至今,已經差不多一年了,父親也應該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二弟估摸著也做好了搬家的準備。

兩個時辰後,跪坐在榻上的裴世矩仔細打量著臉上滿是油膩汗痕的太子,輕聲道:“太子殿下意欲何為?”

李建成神色微動,不自然的露出一個笑容,“裴公,如今東宮勢微,孤誠心請教。”

“不必諱言,秦王殿下縱橫天下,軍功蓋世,當世不做二人之想,殿下仗陛下方能抗衡。”裴世矩緩緩道:“自去歲天台山一戰後,陛下心意大變,秦王入主尚書省,天策府多位幕僚正式入朝,東宮勢力大衰,再無前相。”

頓了頓,裴世矩加重了語氣,“大業七年,長白山王薄呼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後數年間,杜伏威、沉法興、李子通於江淮江南,高士達、曆山飛、竇建德於山東。”

“劉武周於河東,薛家父子於隴西,更有王世充、瓦崗寨於中原……而陛下在其中是最後一個起兵的。”

“殿下可知為何?”

李建成的聲音略有些沙啞,“父親行事,向來謀定後動,力求穩妥。”

裴世矩輕輕點頭,“故自天台山至今年許,陛下雖扶持秦王,但未有苛待東宮……可私下訓責殿下嗎?”

李建成汗如雨下,“未曾……”

這是個簡單的邏輯判斷,如果李淵私下訓責太子,那說明雖然憤怒但還有回旋的餘地,但李淵明麵上依舊父慈子孝的模樣,私下也不擺一張死人臉……隻能說明他已經放棄這個兒子了,隻是在挑選易儲的時機。

李建成不是個傻子,怎麼可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一直內心深處保留著微薄的希望,或許局勢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畢竟十年太子,與父親一直父慈子孝。

但昨日與今日發生的一切徹底擊潰了李建成心裡那最後一絲希翼,將裴寂帶走,將鄭善果帶走,將羅藝帶走,將馮立也帶走了,隻留下了一個李高遷……這既是李淵對長子的提防,也是皇帝對太子的態度。

李建成可沒有劉據那樣能聚攏兵力的能力與威望,更沒有一個能為兒子舍棄一切的母親,在羅藝、馮立、鄭善果被帶走之後,李建成不可能憑借區區三千長林軍謀反……不說能不能攻下仁智宮,弑父殺弟,即使是發兵的可能性都不高。

不說其他的,羅藝還在仁智宮呢,以天節軍精銳組建的長林軍會跟著太子謀反嗎?

羅陽、羅壽肯跟著李建成去送死嗎?

所以說,李淵的這次出京避暑相當於一封欲出未出的廢太子詔書了,而且李淵在這方麵也很老道,今日出京,昨日才宣布隨駕的官員。

“太子殿下是覺得熱嗎?”裴世矩對李淵的手段並不意外,他甚至覺得時機恰到好處,在最關鍵的時刻,太子消除了所有的希望。

換一句話說,李建成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想想也是,你都差點將老子送到梁軍刀下了,還指望你老子患了失憶症?

李建成咬著牙忍受著汗珠從臉頰上留下帶來的癢癢,再一次的鄭重行禮,“請裴公指教。”

裴世矩長歎一聲,“臣已然年邁,攪入奪嫡,如何凶險,自不必言。”

“他日任憑裴公……”

“臣今歲已然八十,還能有幾日可活?”裴世矩緩緩道:“唯有一請,他日功成,請將魏嗣王李懷仁交給臣處置。”

“李善?”李建成有些意外,想了想試探問:“裴公與懷仁……”

“臣年幼喪父,青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有喪獨子,白發人送黑發人。”裴世矩目光冷冽,“當日華亭一戰,若非李懷仁,吾子如何會喪命華亭?”

這個理由說充分很充分,畢竟是喪子之痛,而且還是獨子,而且還是晚年喪子,裴世矩是有理由深恨之的。

但這個理由說不充分也不充分,畢竟此事之後,就連李淵都特地下詢過,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李懷仁下的手……甚至裴宣機被殺的時候,李懷仁自己也在被梁軍追殺中。

不過李建成也無所謂,一口應下,“必然交於裴公。”

李建成從來沒有放棄過將那位魏嗣王攬入麾下的希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知道可能性太小了……那位魏嗣王從頭到尾都明哲保身,持身公正,畢竟身後有平陽公主撐腰。

裴世矩也知道李建成未必肯信,幫助一個搖搖欲墜的太子起兵謀反,隻是要魏嗣王李懷仁的腦袋……大家不是傻子。

隻是裴世矩並不希望內情大白於世,在這一點上他和李善一直保持默契……事情捅出來,李善會吃虧,至少陛下對其的態度肯定是有變化的,而太子對其也會有提防,因為內情泄露,他會很符合邏輯的推測李善依附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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