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敬、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默不作聲的往後走去,蘇定方、程咬金、柴紹等將領也默不作聲的彙集過來,後方有士卒牽來了一直沒派上用場的戰馬。
此時此刻,沮水旁的嵯峨山東側的一處密林中,劉黑兒將韁繩係在樹乾上,一手從囊裡取出豆餅喂著戰馬,另一隻手緩緩的撫摸著坐騎的鬢毛。
劉黑兒沒去想那麼多,自己從草原南下,先依附梁師都,後歸附大唐,短短一年的時間經曆了太多太多,如今部落在靈州定居,叔父、弟弟來信都說條件還算不錯,朝廷的賞賜也豐厚,這說明魏嗣王還是有信譽的。
劉黑兒留在日月潭擔任魏嗣王的統領,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與其他人,與其他幾任親衛統領是不同的,立場、信任、親近,自己都差的太多了。
但劉黑兒隱隱能察覺到阿郎對自己是有不低的信任的,考慮到陛下、秦王如今在仁智宮,而太子在長安,他覺得這種信任很可能是出自自己的父親劉屳成。
父親是傷重不治,病逝在統萬城,但究其根本,是死在大唐太子李建成之手。
劉黑兒差不多能猜得到自家阿郎的立場。
看了眼不遠處正聚精會神盯著對麵山上的親衛,劉黑兒倒是好奇的很,定居日月潭後,聽說阿郎所學極為駁雜,這個望遠鏡就是個例子。
不過這個望遠鏡真正的發揮的作用很有限,比如今天,但在戰陣之上,用處就不大了,特彆是在草原上。
草原上都是騎兵,能用望遠鏡看到,通過地麵震動,有經驗的老兵伏地都能判斷什麼方向,大致多少兵馬了。
“沒發現啊。”嵯峨山上西側的山上,範十一掏出望遠鏡仔仔細細的看著,不寬的路上,除了王君昊帶著二十騎護送著一輛馬車,不緊不慢的前行,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今日到現在,又截殺了兩三批了。”一直在附近盯著的親衛嘴唇乾燥得都起了皮,抿了口竹筒裡的水,“就在沮原橋的南側,藏在路兩旁,君昊兄也太冒險了。”
“閉嘴!”範十一嗬斥了聲,“不打緊,都穿著明光鎧,而且都帶了盾牌的。”
親衛不再吭聲,拿著自己的望遠鏡定定的盯著,王君昊驅馬緩緩前行,左手持馬槊架在馬背上,右手持一麵盾牌,視線不停的掃著路兩旁任何可能的隱蔽處。
“這是……”沮原橋南側的一處山崖下,一位身材極為雄壯的大漢撓著下巴,低低呢喃道:“難道是斥候……不太像啊。”
的確,哪有帶著馬槊、盾牌的斥候啊,倒是像護送什麼重要人物或物品。
但不管是什麼,肯定是往坊州去,這時候往坊州去,肯定是去仁智宮的。
“動手。”
一直豎著耳朵的王君昊聽見弦響,登時高呼舉起盾牌,雖然沒能攔住所有的偷襲,一名親衛肩膀被長箭貫穿,這一箭力道極大,將親衛射落下馬,但其他的箭枝都被舉起的盾牌攔了下來。
兩側路旁跳出數十個壯漢,個個持刀舉槍,王君昊沒有猶豫,手中馬槊高舉,兩腿用力,驅馬前衝,慢慢放低的馬槊直指最前方的大漢。
雄壯大漢臉色劇變,這麼短的距離能強行提速衝陣,絕不是普通人……的確,王君昊雖無領軍之能,涇州、原州戰事也不能獨立領軍,李善都會在他身邊配一個有經驗的宿將。
但論衝陣,身為河北第一名將王伏寶的親侄,王君昊並不比蘇定方、薛萬徹、尉遲恭這些頂級將領差多少。
一眨眼的工夫,王君昊手中的馬槊毫不費力的挑飛了為首的大漢,順勢左右橫掃,破陣而出,但身後的親衛就沒那麼順利了,隻有四五人跟在王君昊身後衝出了包圍圈,其他的親衛都被攔住了。
這麼短的距離,很難迅速提起馬速,在這種情況下,騎著馬反而是處於劣勢的,但讓對方想不到的是,剩下的十四五個親衛毫不猶豫的跳下戰馬,盾牌向外,形成了一個不大的的防守陣型,將受傷的兩個親衛保護在中間。
“舉棋,舉棋。”範十一低吼了聲,一個箭步跳下了巨石,疾步往山下去。
嵯峨山東側的密林中,一個拿著望遠鏡的親衛高聲道:“舉旗了。”
劉黑兒搶過望遠鏡確認,解開韁繩,翻身上馬,回身道:“儘量生擒。”
“是。”數十個親衛齊齊應是。
雄壯大漢臉色很難看,不是因為看見馬車裡空空如也,而是遲疑是將這十幾個人乾掉,還是去追跑掉的那四五個騎兵,但讓他想不到的是,衝出了重圍的王君昊並沒有從沮原橋逃走,而是勒住韁繩返身回來,停留在幾十步開外的地方,來回遊走不定。
顯而易見,人家準備放風箏呢,你敢來,我就催馬遠離,你敢攻那十幾人,我這邊就在外圍策應,使你不能全力。
王君昊露出個嘲諷的笑容,彎腰取出一把大弓,搭弓放箭,弓弦響後,一個大漢毫無懸念的胸膛中箭倒地。
雄壯大漢冷著臉低聲道:“去牽馬來。”
並不是沒有坐騎,隻是在這兒伏擊,馬匹派不上什麼用場罷了。
但下一刻,雄壯大漢全身巨震,轉頭看向南側,眼中全是絕望神色,視線之內,近百騎兵正疾馳而來,勢若奔雷,馬蹄敲擊得地麵都在震動。
道路兩側都是山崖,跑都沒地方跑,靠近沮原橋附近倒是有地方跑,但王君昊帶著四個親衛就守在那兒,十幾個本是組陣防禦的親衛也殺了出來,將對手死死的拖住。
之後就簡單了,近百騎兵一波推平,劉黑兒手中馬槊將為首的雄壯大漢挑飛,幾十個大漢有的跪地投降,有地拚死抵抗,也有的不顧王君昊的奪命弓箭從沮原橋兩側逃去。
“不用追了。”劉黑兒喚住不依不饒的王君昊,衝著被捆起來的雄壯大漢努努嘴,“他是頭領。”
王君昊瞄了眼,“呃,好像以前在哪兒見過。”
兩刻鐘後,站在沮原橋上的李善看著雄壯大漢,露出了一個真摯的笑容,“原來是宇文兄啊。”
幾十裡外的鳳凰穀。
楊文乾遠遠看見一支披掛整齊的騎兵正在緩緩出陣,先是心驚,隨後欣喜若狂,如果說秦王曆戰以擇機衝陣而勝,今日顯然是被逼入絕境而衝陣。
這叫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