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景殿的側殿內,一夜都枯坐在窗邊的李淵頭上依稀多了些白發,本就溝壑縱橫的臉上似乎也多了些皺紋。
天色已經大亮,窗外能看得見不時來回巡視的東宮侍衛,李淵摸了摸窗邊,有露水打濕後的冰涼寒意,正如此刻李淵之心。
不得不承認,李淵這位大唐開國皇帝並不缺乏政治手段和能力,也具備宏圖大業的戰略眼光,但原時空、這一世,他始終在立嗣這個問題上猶豫不決,不能也不願意快刀斬亂麻的選擇讓他兩次被軟禁在了太極宮內。
原始空中,李淵站在太子一方,雖然忌憚秦王,但也不願意辣手處置,搖擺不定導致了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
這一世,李淵站在了秦王一方,雖然厭棄太子,但卻因為局勢的變化希望能緩緩圖之,沒有果斷處置,卻沒想到李建成在恐懼、絕望中發動了宮變。
雖然說,因為有蘇製、王君廓兩個關鍵人物的叛變,但李淵本身的選擇才是最致命的問題。
外間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李淵並沒有回頭,萬貴妃就坐在自己身邊,敢在這時候入內,也能入內的隻有自己那位好大兒了。
“父親。”
李淵緩緩轉身,神情漠然,“你想說什麼?”
“不想說什麼,隻是來看看父親。”李建成嗤笑道:“說什麼是父親逼迫孩兒的,說什麼孩兒無奈之舉……這些沒有意義,所以孩兒不願意說什麼。”
“隻是來看看朕……”李淵臉上呈現出古怪的神色,“今日按製無大朝,但近日來戰事連綿不絕,朕於午時之前,會在兩儀殿召見宰輔。”
“若不召見,必然起疑。”李淵突然笑道:“總不會是讓朕出麵安撫宰輔吧?”
看李建成不說話,李淵微微點頭,“你要扣住眾多宰輔,以免消息走漏。”
“裴世矩已然依附於你,裴寂想必也不會反對,陳叔達、蕭瑀與二郎走的近,而竇軌、楊恭仁持身中立……”
“若隻是裴世矩、裴寂出麵,隻怕三省均會疑心,陳叔達、蕭瑀均性情剛烈……你是要勸降竇軌還是楊恭仁?”
李建成冷漠的麵容略為動容,父親這番話基本上將自己的意圖以及目標都點了出來……李淵從來不缺少這樣的能力。
頓了頓後李建成也不再掩飾,“是觀國公。”
“嗯,朕猜也是他。”李淵歎道:“畢竟竇軌是你舅父,無論你與二郎誰勝誰負,他至少都能保住性命,所以沒有必要摻和。”
“既然要扣住那幾位宰輔,你這位東宮太子自然是無需出麵了,所以才來淑景殿嗎?”
李建成又閉上了嘴巴,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兒……或許是希望看到父親後悔莫及?
李淵輕輕歎息一聲,如果二郎真的死了,自己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或者說太子不會給自己其他的選擇……
殿內安靜下來,好一會兒後,李淵突然開口問道:“懷仁死了嗎?”
“其實你沒有必要殺了他,懷仁身負奇才,在軍中頗有威望,代州軍、靈州軍均是他親手重建,張仲堅如今執掌靈州軍。”
“即使你伏殺二郎得手,朝中必然大亂,河東、關內如今均有戰事,你若能籠絡住懷仁,方能度過此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