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叛逆兒(下)(1 / 2)

小樹林彆院中實行的是一套任人唯才的規則, 因此孔墨很容易就出頭了。儘管他是最後一個抵達譙縣的工匠。

一開始, 他隻能根據內院下發的圖紙,打造一些沒頭沒腦的零件。但隨著他完成了兩次“懸賞難題”和三次“自由創新”, 他的待遇就一再提升。大通鋪變成了單人間, 稀粥變成了肉粥, 請人洗衣服也不用再從工資裡扣錢了。

然而孔墨還不滿意。

他想進入神秘的內工坊,他想結交那位人人稱頌的艾大匠,他想要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零件與奇奇怪怪的“懸賞難題”組合在一起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

孔墨的背景審核沒過關, 再加上他簽的是十年合作約,因此總體上來說是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的。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即便是夜校中講課的十二、三歲的“小先生”, 也比他更能了解主人家的用意:

阿氏數字的使用是為了便於豎式計算。

統一的度量衡是為了圖紙的精確性和多人合作。

砍掉的樹木旁邊要種植新的樹苗和苧麻是為了保持水土,調節氣候。

克服旱澇最好的辦法是在河流上遊修建水庫。

日食的成因是因為月亮的影子擋住了太陽,跟上天震怒無關。

等等等等。

聽得越多,孔墨就越是向往叢林深處的神秘內宅。在孔墨的心中, 那裡一定住著一位開山立派的大家。他的思想綜合發展了法、墨、儒、道,還糅合了一種全新的對自然萬物的認知,最終自成一體, 即便流露出隻言片語也讓人仿佛是窺見了高山一角。

大約是曹家聘請的高人吧。

不知道高人準備何時入世呢?或者是準備一輩子隱居,教育弟子?

在兗、青二州的孤兒到來之前, 彆院裡就已經有不少孩童了。他們被稱為丁氏學堂“一屆生”, 據說是被主人親自教導了三年了。名義上是奴仆,但言行舉止皆大氣從容, 涉獵廣泛, 慎思明辨, 甚至要超出一些豪族出身的紈絝子弟。除了幫忙管理數目龐大的“二屆生”之外,“一屆生”還在彆院各個部門輪換實習。

比如,在宿舍隔壁的練武場,就常常能夠見到一名叫作廿七的少年。

這日正是每月一次上麵來收投訴信的日子。說說是投訴信,其實寫的人不多。因為之前就有管事的來三令五申過:廢話、恭維話就不要去打擾主人了;誣告一旦查實要按照家規上綱上線;還沒有向管事反映過的問題先跟管事溝通,不能解決的再向上寫信。

孔墨卻是寫了信的,他要進內工坊!以他積攢的分數一個月前就達到了內工坊的標準,但因為他解釋不清自己的來曆,所以背景審查那關一直卡著他。他不服氣,既然主人跟他的十年條約中沒有說會對他區彆對待,他的遭遇就是不公平的,違背了彆院所宣稱的“法無明文規定不成罪,法無明文規定不處罰”的原則。

天還沒亮的時候,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抱著個小紅箱子,跑來宿舍區挨個敲門,北風將她的小臉吹得紅撲撲的。小女孩雖然年紀小,但依舊讓人不可小看,她的厚外套上繡著“一屆生”獨有的標誌呢。

孔墨將封好的信件從上方開口投入箱中,又從屋裡找出一塊飴糖塞給她。

對方拒絕了,板著小臉義正言辭地說:“我正在執行公務,不可以私相授受。”

孔墨差點沒笑出聲來,摸摸她的腦袋放她走了。

小女孩推開門,跑進了初冬黎明前的黑暗裡。

孔墨伸了個懶腰。“往年的冬季哪裡過得這般舒坦過,地暖,嘿!”他在銅盆中淨臉洗漱,接著就披上外衣往外走。每日早起要列隊小跑洗腦教育,也是規定之一。他看距離出操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用來補覺又怕睡過頭,不如早點出門到處逛逛。

逛到練武場的時候孔墨才發覺不對:相比往日,今天守在這裡的管事和“一屆生”有些多啊。

一名眼生的壯漢用鐵刀攔住他:“晨練時辰未到,你不能進去。”

孔墨雙手插在袖子裡,“嘿嘿”笑:“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麵。這位勇士,裡麵可是有人在操練?”他知道彆院的規矩,不敢用錢財賄賂他,隻能開門見山地問。

壯漢搖搖頭:“看你的衣服也是彆院的工匠,與你說無妨,裡麵是小大郎君在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