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初步的審訊告一段落,阿生開始召見各級官吏,下到某客棧中扮小二的暗哨,上到檢部大牢的管事,該敲打的敲打,該勉勵的勉勵,同時對文書中被模糊的細節進行摸底。
一直到接近午時,分散在地板上的文件才再次被疊成小山,隻是上麵已經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其中一些被分發下去用於執行,一些被燒掉,最後剩下整整齊齊的三摞,需要封檔。
“主人,歇一會兒吧。”洛遲替阿生端來熱騰騰的枸杞茯苓當歸湯,“連軸轉了六個時辰,鐵打的人都扛不住。”
諸葛亮和呂蒙都已經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聞言抬頭露出一個祈求的表情。年輕人渴睡,但一覺醒來又會是精神抖擻。不像阿生自己,受一次累眼角就長一條皺紋。
“也罷,我睡一會兒。”她接過補湯,一口乾了,然後扭頭吩咐近衛隊,“你們守著這些紙,不能有閃失。”
“諾!”
這一覺睡到紅霞漫天,凍雨已經過去,留下絲絲寒風,拍打在人臉上,醒神。阿生帶著兩個小徒弟,抱著裝文件的竹箱,順著被夕陽染紅的台階拾級而上。
龐大的學宮展露出它重重的青瓦屋頂,安靜地佇立在浮動的紅光裡,仿佛點染紅妝的比丘尼。
“我來替主公搬箱子。”趙奇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蹦出來,討好地湊到阿生跟前。他此時完全看不出酷吏頭子的影子了。
阿生也不客氣,將竹箱甩給他。去掉了了負擔,她終於可以比較從容地與弟子們說話了: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你們覺得是祀更重要,還是戎更重要?”
“曹子建學宮,揚百家,是祀一類的功業……”
“雖然,但是,亂世……”
“戎更重要。”阿生短短四個字打斷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小亮張了張嘴:“對,我就想說這個。”
“曆史上隻有打下來的王朝,沒有靠嘴立國的奇談。”阿生手撐膝蓋,跨上最後一級台階,“所以當我意識到亂世將起的時候,就親手打造了三把凶刀。他們是我能在亂世到來之後溫文爾雅地講學的保障。”
師兄弟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去看趙奇。趙奇朝兩個孩子眨眨眼。
阿生帶他們穿過夕陽中的遊廊。“我的門人學徒建立勢力,號稱九部,實則更多。但刀,隻有三把。人主掌握一把半,就能維持統治;臣下掌握超過一把,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阿生帶他們跨過倒映晚霞的荷花池。“暴力就是權力。我以暴力鑄刀,刀天然就擁有了權力。當其中兩把表達共同的願望時,就算是我也不得不為之妥協。”
諸葛亮湊到阿生身邊,小聲問:“兩把刀,一把是趙太守,還有一把是誰?”挑起驚天大案,試圖將鄄城的勢力趕出許縣的另一人是誰?
“還有一把,就在這裡。”
他們站在一座毫無人氣的塔樓跟前,匾額上三個規規矩矩的大字:“藏”。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什麼就想斷章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