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5(1 / 2)

七月末,又到了大火星在傍晚的時候劃過天際的季節,昭告著最炎熱的季節即將離開中原。

河東,一片被接連而來的巨大災難折磨得精疲力儘的土地。在精疲力儘之後,是接受軍事化管理的麻木。而在趙奇特色的管理之下,這種麻木竟然衍生出正常的社會生活來:

金燦燦的麥田被成片收割,夏豆、玉米被播種,沿河的水田裡,甚至開始栽種水稻。農民們在田間忙碌,官兵們沿著道路巡邏。大家族的婦孺老弱閉門不出,但總有年輕人是要出來乾活的——或參軍、或持刀筆,等到疫區解封了,總還要有條出路。

安靜、平穩,這就是如今河東的寫照。所有人的脾氣都在趙奇麵前變成了沒脾氣。就比如他現在走在一條新鋪的夯土路上,沿路的農民都不敢抬頭看他。

這條路是通向大陽城的。在距離守城的軍營半裡地的地方,有一片竹林,林中有溪、有花圃、有小樓,裡麵住著一位特殊的女人。

荀攸與他同路,一個長袍廣袖的文人,一個精乾冷酷的軍士,兩人形成鮮明對比。

“我接到消息說,仲華昨日就已經進入大陽城了。”荀攸先開口問道,“我消息沒有你來得靈通,你倒說說,這是為何啊?她如今的地位,哪裡用得著以身犯險?”

趙奇“嗤”一聲:“還不是牛痘推廣不順,她才親自來的。也是幾十年的老毛病了,改不掉的操心勁。”

“你們兩萬家臣,就沒一個能進言的嗎?”

趙奇斜眼看荀攸:“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難道公達就不是君子了嗎?不還是在疫區陪我住了這幾個月?”

荀攸歎氣,捋了捋自己的胡須。

“主人來此的原因,與公達來此的原因是一樣的。大丈夫無權則無法立身,無功則無所成名。她要是能被危險勸住,那今日就隻是個後宅婦人,而不是仲華公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竹林。陽光將竹葉交疊的影子投射在卵石鋪成的小道上,清幽無比。隨著轉過幾個彎,就看到一扇閉合的小巧院門,由深綠色的竹筒拚成圖案,與其說是能防盜,倒不如說是展現了此間主人的才情。

悠悠的琴聲從小門後麵的建築物裡傳來。兩層樓高的小屋修得寬闊舒適。一樓的起居室是大開門,門前的走廊有三米寬,四周懸掛竹簾,拉起簾子就是個陽台。

而此時,一名身穿素衣的女子正在廊上撫琴,姿勢溫雅端莊,如同畫中仙子,又仿佛佛山隱士。

趙奇與荀攸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眼前這位,才學品貌都是拔尖的,本足以驚豔一個時代,但有了曹生那種要與天比肩的偉人珠玉在前,就顯得這位在“功業”二字上差得太多了。

他們在門口一直等到蔡琰一曲“高山流水”奏畢。“蔡大家。”趙奇率先跨步上前,隔著一道矮矮的院門拱手道,“不知蔡大家找我有何要事?本月令尊的書信已經送達,衣食也按照約定一分不少。奇奉主人之命安頓蔡大家,就不敢不周到。”

蔡琰放下琴,朝門外拜了拜。“趙太守,琰一切皆好。”她沒有自稱“妾身”,而是自稱“琰”,這個稱呼的轉變讓趙奇微微眯了眯眼。

“趙太守,此次請您過來,是想向您請教一件事。”

“蔡大家請暢所欲言。”趙奇抬頭,露出一個笑。他是一笑就能年輕十歲的臉型,即便知道這是個六親不認的酷吏,也很少有人能抗住他笑起來時的那種親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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