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雅聽過沈以臻說過很多次“我恨死你了”。
但她覺得, 這一句確實是真的了。
沈以臻倒下來,重重砸在她心口上。
他胸膛斑駁的傷口不停流血,鮮紅的、滾燙如火的, 滴在肌膚上,燒的她眼裡都是淚。
喬雅推開他,眼前霧蒙蒙的, 忽然間,他身下浸濕了床褥的血流動起來,那麼濃、那麼烈,像是灼燒的火焰。
“啊——”她狠狠抓著頭發, 像是被燒到了, 跳下床。可她腿還動不了, 直接從床上栽了下來。
有仆人上前扶起她,其他人則麵色倉惶地撥打著急救、報警電話。
他們都沒見過這麼多鮮血, 跟個凶殺現場似的,心頭都發怵。
然而,在這些慌張的仆人中, 那個媚眼如絲的女仆卻是冷靜的。她往後退了幾步,摸出了手機, 打了個電話,小聲彙報著:“周先生,沈三少出事了。他跟喬雅小姐起了爭執,拿了修眉刀往自己身上劃……”
“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
女仆餘光掃著慌亂的人群,見沒人注意自己, 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流了太多血,他已經昏過去了。”
“那很好。”
三個字落下,電話倏然掛斷。
周豫躺在病床上,握著掛斷的手機,看著病房上的天花板,一隻陰鬱的眼睛轉了轉,又打了個電話:“沈夫人,我是周豫。”
沈夫人是宋璿,此刻正咆哮著跟沈琮理論:“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你從來看不起我們母子!你眼裡隻有孫姝跟她那個孽種!”
“注意你的言辭!”
沈琮聽不得彆人對孫姝不敬,冷著臉嗬斥:“當初是你求我看在以灃跟以霖的份上跟你複婚,你想給他們一個健全的家庭,我成全你,但你真的太貪心了!”
“我貪心?”
宋璿已經出離憤怒了,眼裡儘然是恨意:“沈氏集團的今天,我們宋家也出了不少力,你這麼忘恩負義、分配不公,也不怕彆人罵你喪良——”
她罵到這裡,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沒去接,手機還在響。
一陣刺耳的鈴聲。
宋璿停頓了片刻,火氣散去了些,也恢複了冷靜。她抓起手機,丟下一句:“這事我不會善罷甘休!”
這聽來就是耍狠的話,不曾想,一語成讖。
“沈夫人,我是周豫。”
“我給你送個好消息,如何?”
“沈以臻在喬氏彆墅受傷,重度昏迷,稍後會送去醫院急救。”
“沈老爺子在安排遺囑了吧?很寒心吧?”
“沈夫人,您的機會來了。”
……
他的聲音溫柔、邪魅,一句比一句充滿蠱惑力。
宋璿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抓住了,然後,不受控製地隨著他的言語走:“我估計他會被送去江北中心醫院急救,那是您的地盤,手術中出點小問題很正常,而且,沈夫人,這操作您也熟悉的。當初孫姝難產而死,不就是您的手筆嗎?”
他在結識沈以臻麵前,就把沈家的事調查的門兒清。
他也沒打算翻出宋璿跟孫姝的恩怨,但目前自己無人可用,隻能走宋璿這一步棋。
隻要沈以臻出了事,沈喬的合作就徹底破裂了。搖搖欲墜的喬家必然會遭受沈琮的報複,包括喬雅,到時候她隻能依靠他。他是她的救世主啊!
宋璿不明其中的利害關係,但也不傻,已經感覺到了周豫的敵意:“你在威脅我?”
直言孫姝的真正死因,可不就是在威脅她?
“no!no!no!”
周豫自不會承認,溫聲輕笑:“我們是朋友,沈以臻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宋夫人,您籌謀多年,隱忍半生,難道眼睜睜看著沈氏集團的繼承權落入搶你丈夫、壞你婚姻、毀你一生幸福的、女人的兒子手中?”
他在拉仇恨值方麵一向經驗豐富,幾句話就點燃了宋璿心中的滔天恨意。
周豫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她的殺意,便又添了一把火:“您隻有這一次機會。沈夫人,不是他死,便是你們的生不如死。”
得不到沈氏集團,那滔天富貴儘送於仇人,對他們來說,可不就是生不如死?
“嗬,看來我要好好謝謝周先生了。”
宋璿半是譏諷,半是無奈。她知道周豫在算計她,可她沒辦法,無法拒絕。她掛斷電話,陰冷的眼睛殺意泛濫:孫姝,這麼多年,你跟你的孽種就是縈繞我心頭的噩夢,現在,噩夢終於要結束了。我送你兒子去見你吧!
她站在庭院中,咬牙切齒地想著,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又慌亂的叫喊:“快,快備車,去中心醫院!”
宋璿聞聲回頭,就見沈琮腳步淩亂地上了車,沒一會兒,車子就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看來沈以臻還真的出了事。
她握著手機,凝神沉思了好一會,才撥打了一個電話,緩緩道:“曾主任,沈以臻,我要他……死!”
江北中心醫院
沈以臻沒死掉,但跟死沒差了。
他被送進了醫院,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急救時間後——
“沈老先生——”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年過半百的主治醫師曾諳麵色凝重地走出來:“沈少爺的手術是成功的,但是,他失血過多導致腦缺氧,加上求生意識比較低,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
他話音落下後,有護士推著沈以臻出來。
他躺在擔架車上,麵色蒼白,眼眸緊閉,左胳膊上纏著的白紗還沁著血,胸膛上纏著的紗布亦然。
他傷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