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大相國寺出了一樁大事,澄遠大師暴斃了!”
“什麼?莫不是開玩笑的吧?”
“我豈敢開這樣的玩笑?你是沒見著,一大早大相國寺就被京兆尹衙門的人圍住了,好些僧人都被帶走問話……”
“聽說發現這件事的是個小沙彌,去送早飯時沒人應,推門一進禪房,就見澄遠大師倒在地上,屍體都已經僵硬了!”
“嘶——!這事我聽著就心慌,澄遠大師一代高僧,昨日進京還神采奕奕,怎麼會半夜暴斃?你說,這該不會同鬼物有關吧?澄遠大師為驅鬼鎮邪而來,鬼物得知這個消息,便先一步害了他……”
“我看多半就是這樣!”
“如此說來,這所謂高僧也不過如此嘛。我聽聞佛門高僧,道行深厚,一身佛光,尋常鬼物近不得身,近了便要被佛光消得魂飛魄散。怎麼還能為鬼物所害?”
“這話在理,看來澄遠大師名不副實啊。”
“我看不然。澄遠大師乃天下聞名的得道高僧,豈會是名不虛實的神棍之流可比。被鬼物所害,指不定其中有什麼緣由,或是那鬼物著實非同一般,強橫無匹!”
“要我說,妖邪鬼物之流豈能在大相國寺這樣的佛門聖地傷到佛門高僧?那分明是地府的鬼神接他老人家下去了才對。”
一大清早,大相國寺發生的事情就傳了出來,議論之聲頓時傳遍了整個上京。
關於澄遠大師之死,儘管京兆尹給出的答案是心悸而亡,對上了年齡的人來說,類似突然發作一命嗚呼的疾病並不少見。但百姓們卻將之自動翻譯為“被惡鬼所害”。
澄遠大師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麼崇高,害得他暴斃於大相國寺的惡鬼在百姓的心中就有多麼深不可測、凶威滔天。更確切地說,能做到這一步的存在,在百姓們口中,已經不是惡鬼,而是鬼神了!
連佛門高僧都無法與之相抗,這上京城之中,還有誰能從鬼神手下逃生?頓時,往日那些鬨鬼的傳聞愈演愈烈。所有百姓都知道上京有地府的鬼神在徘徊。
而每日夜間,群鬼出行一般從天空上掠過的無數陰影,於每個人夢中隱約回蕩的陰風呼嘯之聲,又好像在佐證這個說法。
一時之間,上京城人心惶惶,動蕩難安。各種各樣的傳言都出來了。有的說惡鬼青麵獠牙,四頭八臂,有的說惡鬼愛吃小孩,有的說地府鬼神隻罰惡不誅善……但無論如何,這繁華上京是平靜不下來了。
天子腳下,一朝帝都,竟然鬨成這樣,往日裡的繁華都去了大半,還有邪·教亂黨趁機生事,蠱惑民心,連“昏君無道鬼神降罰”這樣的說法都傳出來了,皇帝和朝堂百官怎麼可能繼續放任不管?
再這樣下去,萬一真有人趁機煽動民心,生出亂事,便是鎮壓下去也丟了大臉!這種事並非沒有前科,大齊各地時常有民間起義發生,隻是因為規模太小,往往剛剛出世就被當地鎮壓,這樣的亂子發生在地方皇帝還能假裝不知,出現在上京,讓朝堂百官怎麼看他?青史之上如何寫他?
“如今最緊要之事,便是安定民心。”
朝堂上,果然便有禦史義正辭嚴上奏。
“如今鬼神之說四起,百姓無知聽信謠言難以澄清。臣以為,陛下當親自出麵,以安百姓之心。”
聞聽此言,惠明帝不動聲色:“愛卿以為……朕該如何做才能讓百姓安心?”
“陛下乃真龍天子,魑魅魍魎豈能近身?”那禦史鄭重道,“隻要陛下出宮祭天,或是去大相國寺祈福,曉諭百姓,魑魅魍魎不足為懼,自有天子之氣鎮壓。再將邪·教妖人統統捉拿歸案,明正典刑。如此一來,百姓自當安心,上京亦複歸平靜。”
皇帝的眉頭跳了跳,眼神有瞬間的陰沉:“以天子之氣鎮壓魑魅魍魎,安百姓之心,這就是卿之高見?卿熟讀聖賢之書,莫非也信鬼神,對鬨鬼傳聞信以為真?”
——最重要的是,既然如此,還敢推皇帝出去,讓皇帝為一群愚民直麵鬼神?為安愚民之心,卻要君主以身犯險嗎?
皇帝心頭怒氣不斷高漲,卻見禦史不慌不忙拱手:“臣不信鬼神。隻是臣以為,百姓既信鬼神作祟,當以此入手安撫人心。”這話的意思就是說,雖然鬨鬼的傳聞都是假的,但百姓相信有鬼啊。那陛下你不如祭祭天祈祈福,隻要百姓都相信天子之氣能鎮鬼神,也就不會那麼驚慌了。
同時,將暗中生事的邪·教妖人抓出來,在上京百姓麵前明正典刑,起到震懾作用,相當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有人敢生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