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市(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2 / 2)

“山陰,鬆手!”

山陽千叮萬囑山陰決不能觸碰大小姐,隻道個謝就好,他被紅煙提點過了,不敢惹這喜怒無常的大小姐。

但是他這個妹妹主意大得很,屋子裡答應得乖,一出門就敢朝著大小姐的腿上纏。

山陽心裡一急,就手上用上了一些大力,來拉自己的小妹。

溫蓉蓉這才看向跪在她不遠處,已然不似昨天那般狼狽不堪,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半妖少年。果真是好看,怨不得那張百成見色起意妄圖逼奸。

精致卻不女氣,身形也還未擺脫少年單薄,帶著一種讓人想要摧毀的羸弱,雙眸細長微微上挑,生得好一雙勾人的狐狸眼。

他力氣用得太大了,把抱著溫蓉蓉的小姑娘給拉扯疼了,小姑娘痛呼了一聲,卻哭著不肯鬆開溫蓉蓉的腿。

“彆拉了,”溫蓉蓉抬手阻止山陽,又試圖伸手去扶地上跪著哭個不停的小姑娘,但是小姑娘不撒手也不肯起。

溫蓉蓉無奈,垂頭頓了頓,說,“你剛管你妹妹叫什麼,山什麼,哪兩個字?”

“山陰。”山陽恭敬回答,“她生在城外北坡。”

山陰……這個山陰啊。

“你不會生在南坡吧?”溫蓉蓉表情奇怪地問。

“是。”

山陽額頭冒汗,一個字不敢多說,又試圖來拉他小妹,他知道他小妹要做什麼,但是他不能讓她開口。

那山羊也不是山羊,是山陽?

“快鬆開!”山陽的聲音帶上了威脅,叫山陰的小姑娘,頓時被他吼得肩膀一顫,鬆開了手。

溫蓉蓉的腿短暫得救,但還沒等她後退,小姑娘眼淚一雙一對兒地滾得更凶,突然豁出去一般,掙脫了山陽的拉扯,又抱住了溫蓉蓉的腿,哭嚎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救救我姐姐吧!”

山陰哭著說,“你救救我姐姐,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嗚嗚嗚……”

不愧是兄妹倆求人的說辭都一模一樣。

“山陰!”山陽急急地來捂她嘴。

連紅煙的臉色都一冷,這對兄妹未免太過得寸進尺。

山陰被捂住嘴,但也能夠聽出她嗚哇哇地在求溫蓉蓉救命。

山陽卻說,“對不起大小姐,山陰胡言亂語無需在意。”

“我小妹發燒了,我先帶她回屋。”說著便起身要把山陰強行弄進屋。

溫蓉蓉卻皺眉抬手,製止了他。實在也是這小姑娘哭得太慘了,察覺到他哥哥要把她弄進屋,掙紮得很是瘋狂,連尾巴都從褲管裡而掉出來了。

“救你姐姐?”溫蓉蓉問被捂著嘴的山陰。

山陰瘋狂點頭。

溫蓉蓉按了下自己的眉心,又看向山陽,問他,“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山陽嚇的再度跪在地上,短暫的放開了山陰,“大小姐我隻有一個小妹……”

“不是的,不是的,我有姐姐,林仙姐姐待我很好,我要救林仙姐姐,”

山陰再度不管不顧地又要撲向溫蓉蓉,“大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林仙姐姐吧嗚嗚嗚……”

山陽抓了她腳腕一下,但是沒能抓住她,她腳腕被絆,直接摔得趴在地上,下顎狠狠磕在了磚石上,大概是咬破了舌頭,嘴角頓時湧出血來。

溫蓉蓉抽了口氣,快步上前去扶她,這小姑娘臉本來就跟調色盤似的,再磕這麼一下,滿嘴都是血,看上去更慘了。

但誰料到,溫蓉蓉這一扶,山陰抱著她的腿扯著她的衣袍,這一次是徹底撕不開了。

紅煙手指緊攥,山陽嚇得身上發抖,生怕溫蓉蓉一個不耐煩,一切就都完了。

山陰確確實實是太不知好歹!

有悄悄在屋內偷看的醫師,見狀也搖頭歎息,這種沒完沒了的做法屬實惹人厭煩。

這就是賤奴,可憐,但也可恨。

你露出一丁點的善心,他們就會如藤蔓一般勾纏而上,活活榨乾你的善心,被生生扯斷了撕碎了,才會甘心。

但是山陰又怎麼會不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她生下來便是賤奴,活在地獄裡,她從不是個任性的小孩,她懂得一切她這個年歲不該懂得的道理。

但是現在的她,也正如昨天的山陽,溫蓉蓉便是他們絕境之時唯一的希望,就算她哥哥不讓,就算說出口可能會被趕出去,賣回去那個地獄,她還是要抓住這微弱的一線奢望,開口試一試。

“救救我林仙姐姐吧嗚嗚嗚……求求你了大小姐,求求你了……”

山陰抱著溫蓉蓉,仰頭看著她,眼淚順著臉流下,口中的血,也不要錢一樣順著嘴角流下。

一張哪怕這樣五彩斑斕腫脹不堪的小臉,也能看出模樣好得很,血淚交織,我見猶憐。

溫蓉蓉哪裡挨得住這樣的央求和注視,她無法根據山陰這一身傷,判斷她是源自怎樣的生活,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到。

她也有些頭疼,但是片刻之後歎息一聲說,“你林仙姐姐在哪裡?”

“在奴隸市,嗚嗚奴隸市……”

“又是奴隸市,”溫蓉蓉說,“你就這一個姐姐了?再沒有彆的了吧。”

溫蓉蓉這麼問,但是卻是看著山陽問。

山陽知道溫蓉蓉這麼問,代表著她也要救林仙的意思,而上的表情開裂扭曲了一瞬,然後咬牙強忍住,滿眼通紅地抬頭看著溫蓉蓉,然後狠狠一個頭磕在地上。

頓時額頭血線流了下來,他聲音哽咽,卻壓抑著波濤洶湧的情緒,嘶啞道,“沒了。”

溫蓉蓉無奈地看向紅煙,“你還得跑一趟了。”

紅煙眼中也有些壓不住的情緒,昨日她去接山陰的時候,便見過那個林仙了,隻是昨日她便奄奄一息,倒是不知道今天是否還能活著了。

紅煙壓著嗓子裡而的細小戰栗,低低應了,“是。”

溫蓉蓉這才抬起手,想去摸一下山陰的頭或者臉,但是她發現無處下手,全是傷,最後隻挑了一塊尚且算好的眉心皮肉,輕輕戳了下,笑著說,“這回可以放開我了吧?”

山陰似乎也沒有想到,溫蓉蓉居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她。

眉心落下一點溫柔觸碰,又迅速抽離,這是她這短短一生,來自人族的,包括她母親在內,最最溫柔的觸碰。

山陰直接呆若木雞,被山陽拉著後退,山陽按著山陰的頭,一起給溫蓉蓉磕頭。

但是溫蓉蓉受不了這個,又說不聽,隻好逃也似的跑出了醫師院。

紅煙快步跟在她身後,溫蓉蓉活活被那兄妹倆給磕出了一腦門的汗,出了醫師院之後,隨手用袖口抹了下,用手掌扇了扇風,然後鬆口氣緩步朝著蘭庭院走。

紅煙將溫蓉蓉送回了蘭庭院之後,竹葉也已經回來了,紅煙便告退,要去奴隸市。

溫蓉蓉本想看書,但是聽人說了好幾次的奴隸市,她還真的沒有見過,一時好奇,她便對紅煙和竹葉說,“準備馬車,我也去奴隸市看看。”

看看能不能挑上幾個奴隸,之後靈器店那邊也會缺人手的。

但是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奴隸,什麼叫做奴隸市。

她在路上做好了心理準備,讓紅煙準備了一些銅珠子和銀珠子,她天真地以為不過是販賣人口的地方,或許也會有些殘忍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的本質如此。

她想的是實在看不過眼的,就買回來便是了。

但是當她真的下了金堆玉砌的馬車,邁入了破舊又蒼涼的奴隸市大門的那一刻,溫蓉蓉在看清了門口一排被死狗一樣吊著暴曬的,骨瘦嶙峋周身蠅蟲飛舞的半妖,甚至是人族奴隸的時候,心就驟然間沉了下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腐屍一樣的味道,令人胃口不自覺地翻騰起來,呼吸都屏住。

進了大門,寬大的長路直通向遠處的一間尚算完整正常的屋舍,但寬路的兩側,擺放著鱗次櫛比的,數不清的碩大鐵質牢籠。

黑沉沉的,如同那天城門之上送彆燭龍軍之時,而對那黑沉沉鐵甲兵一般的沉肅。

但是相比於鐵甲君透出的肅殺與莊重不同,這些依次排開的鐵籠,在這熾烈的正午陽光下,卻透露出一種腐朽腐爛,令人骨縫發涼的陰寒。

在陽光下透著一種鏽色的,足有手臂粗的鐵欄杆,遮擋住了視線。

距離有些遠,一眼看不出那些籠子裡,都關著什麼樣的人。

溫蓉蓉腳步頓在門口,呼吸微微急促起來,紅煙和竹葉包括她身後的魔軍都簇擁著她,她卻有些邁不開步。

本能地抗拒和抵觸撕扯著她的神經,弱小者對於未知的恐懼和敏銳,是溫蓉蓉身上難得算是有用的能耐。

她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著讓她止步,讓她離開。

但她最終還是深吸兩口氣,機械地,僵硬地,頭皮麻到沒有知覺地邁步走了進去――

她在想,她要勇敢地而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真實。

但她不會知道這一趟奴隸市,會改變她原本設想中睡在金山銀山上富得流油,無憂無慮過一生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