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枯骨(在深崖之底,找到了南榮慎...)(1 / 2)

溫蓉蓉有些強硬地把南榮元奚從椅子上拉起來, 和他的雉雞精屬下,一起把他弄進了屋子裡。

南榮元奚很顯然不適應溫蓉蓉這種過於熟稔的親近,溫蓉蓉也沒有討人嫌, 把他弄進屋之後, 就交給他的妖奴伺候。

溫蓉蓉則是站在裡間的門口, 側著頭, 餘光中看到他躺在床上蓋上被子了,才說,“大哥,你好好休息, 我就回去了, 海潮國合咱們兩家之力,一定能很快尋到謹言的蹤跡。”

南榮元奚沒有應聲, 溫蓉蓉便轉身離開。

元雪鬆急急忙忙地跟出來, 想要跟溫蓉蓉說話,溫蓉蓉卻腳步極快地已經出了霓光院。

元雪鬆在後麵攆她, “哎哎哎,樓主,樓主大人!留步。”

溫蓉蓉站定,看向他, 他這模樣打扮,在國喪期間要是上街,肯定被當作蓄意“張燈結彩”給抓起來。

不愧是雉雞精,化為人形了也瞧著華麗到吵鬨。

見溫蓉蓉站定了,元雪鬆先拱手自我介紹一遍, 免得溫蓉蓉又要叫他雉雞精,“在下元雪鬆。”

溫蓉蓉看著他點了點頭, 元雪鬆這才說,“那個,我家主人幾夜未睡了,您能勸得動他,不多留一會?”

溫蓉蓉離奇地看著他,“我已經把他塞被窩了,我還能陪他睡覺不成?”

元雪鬆噎了下,他自然不是這個意思,隻不過南榮元奚此人,向來都是看上去春風化雨,實則寒冰作心,這麼多年能夠勸得動他的,除了南榮慎,便也隻有這一個溫蓉蓉了。

不過溫蓉蓉做到這個地步了,倒也不必繼續再留,再留南榮元奚不誤會,她自己都要懷疑自己貪圖人家色相,想要伺機占便宜了。

回到虛羅門,正是午飯時間,溫蓉蓉同二哥和母親一起用飯,交談著關於溫澤陽的傷勢。

“母親不必過度擔憂,大哥在白馬山莊呢,那裡我早早開始建造,裡麵好東西數不清,還有很多同渡生穀佛宗換靈器換來的傷藥,足夠給大哥治療所用。”

“大哥傷得不算嚴重,”溫正玉也說,“多虧了蓉蓉事先送去的那兩個妖奴。”

柯靈雁點頭,“我沒事,你們也不用這麼安慰我,我兒子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了解。”

柯靈雁歎息一聲,繼續吃飯,看上去沒怎麼受影響。

但是溫蓉蓉又不瞎,這一個月,食不下咽的何止她一個,一家人都生生熬瘦了好幾圈。

“過段日子大哥恢複了,我便命妖奴將他送回來,”溫蓉蓉說,“二哥快吃,你今□□中不忙嗎?”

溫正玉現在還真的不忙,秦禮合死後,朝堂中權勢中心徹底變了風向,新皇年少力強,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溫正玉恢複了他的本職,閒散得很。

“還好,這幾日輪休,”溫正玉說。

溫蓉蓉點頭,“那二哥你……不如這幾日多去幾趟德明宗吧。”

“嗯?”溫正玉先是疑惑了一下,而後很快明白溫蓉蓉的意思。

“南榮元奚居然也有撐不住的時候嗎,”他是真的有些驚訝,“可我在朝中看到他,並無任何異樣。”

溫蓉蓉也沒說具體他多麼失魂落魄,在院中枯坐到分不清晝夜交替,隻說,“找到大哥,德明宗幫了不少忙,南榮慎現在還沒有尋到,他怎麼好受得了。”

“我知道了,”溫正玉點頭,“我沒事去騷擾騷擾他。”

溫蓉蓉去到底不太方便,要是她二哥她就很放心了,柯靈雁卻看著溫蓉蓉,若有所思,等到吃過了飯,還專門把她叫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很鄭重地問她,“蓉蓉,你是不是……還對那德明宗宗主有情?”

溫蓉蓉:“……啊?”

“他不是個能托付終身的,雖然生的俊美無儔,但性子狠辣涼薄,”柯靈雁說,“再說若是南榮慎尋不到,你的婚事你要怎麼辦?”

溫蓉蓉“哎呦”了一聲,“母親你想哪裡去了,我對著南榮元奚,就和對著我手下那些妖奴一樣。”

溫蓉蓉信誓旦旦保證,“母親,我沒有喜歡的男人,你就彆總是為我操心,我日後有了喜歡的男人,肯定第一時間便告訴母親,怎麼樣?”

“你大了,”柯靈雁摸著溫蓉蓉的側臉,“還這麼有能耐,母親知道不該操心的。”

“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

柯靈雁笑起來,溫蓉蓉也笑了笑。

其實柯靈雁還是怕溫蓉蓉為情所困,也怕她所托非人,就像當年的自己,以為的一生一世,到最後也逃不過愛人變心。

但柯靈雁不後悔,做母親的總是這樣,有了孩子,哪怕怨憎男人負心薄幸,也不會想要重來一次做其他的選擇,重來了,就不會再有一模一樣的寶貝。

這是一個千古未解的難題,不該成為女子的束縛,但是能夠想通作出其他選擇的,卻在少數。

溫蓉蓉也理解母親的擔憂,其實在柯靈雁的角度上,她的三個孩子固然很優秀,但也很令人操心。

溫蓉蓉伏在柯靈雁的膝蓋上,在母親的柔軟掌心之下閉眼,半夢半醒的,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她幾月前,宿在燭龍軍軍營的那一晚。

南榮慎的靈力和讓人安心的能力,正如母親溫柔愛撫的掌心,溫蓉蓉突然間就有點鼻酸。

並非突然發現自己對他有了什麼特殊的情愫,隻是覺得難過,難過於那樣一個好的人,對家對國對所有人都熾烈似火的好人,居然就這麼沒了嗎?

已經失蹤一個多月了,對於現代來說,早就過了黃金搜救時期,對於古代的修者來說,溫蓉蓉也問過了閼逢,南榮慎生還的幾率很小了。

即便是他能夠在幾個七境妖魔的手下躲藏起來,這些天他吃什麼,人是在燭龍穀駐軍地被衝散的,行軍者沒有遠行的打算是不會帶很多乾糧在身上的。

魔獸的居住地寸草不生,魔植也不能吃,魔獸的肉吃了會被魔氣浸染,對於修者來說那是自尋死路。

一個多月,南榮慎即便是個修士,也不過是個脫凡境上品修士,本質上和普通人族相比,隻是強在戰力非常,和耐力持久。

不食五穀的情況下,究竟能活多久,誰也沒有做過測試。

但是一個多月,未免太久,若他還在搏鬥之中受傷了,就更是希望渺茫。

無怪乎如南榮元奚那等心智堅硬堪稱鐵築之人,也會失控。

他也知道,這一次他的好弟弟,那個從小到大,同他相依為命一步步走過千難萬險的唯一家人,生還的幾率已經所剩無幾了。

不過縱使如此,搜救隊依舊沒有放棄,從九月末到十月末,直到迎來了第一場大雪,海潮國防線再度嚴密布起,魔獸獸潮卻屢次都是小股,並沒有如每一年的入冬一般,迎來苦戰。

但是這些小股的獸潮,也不容小覷,因為所有出現的妖魔獸,全都是高境,平均不低於五境,普通的人族士兵和衝陣的妖奴,徹底變得毫無抵擋作用。

溫蓉蓉的白馬軍和德明宗的妖奴卻仍舊在找人,找到了這時候,他們抱著的希望都不是將南榮慎完完整整地找回來,而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溫澤陽不肯回壇渭國,傷好之後就回到燭龍軍中,一個人帶三個軍,分彆是整裝過後的虛羅軍,南榮元奚新派來的元雪鬆為副將的德明軍,還有便是溫蓉蓉的白馬軍組成的大妖軍。

而海潮國的鴻達至尊,也以親信組成了軍隊,掛在海潮軍旗下,帶著海潮國的各路軍隊迎戰。

圖東都城大雪紛飛的時候,距離南榮慎失蹤過了整整四個月,已經年關將至,但是圖東都城裡麵,不同於往年,並沒有任何新年的氣氛。

國喪未過,新帝的孝在先皇未死的時候遲遲不至,在先皇死後,卻延綿不絕。

城中依舊不許掛彩綢,不許點彩燈,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壇渭國,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裡麵,一片素白,像是在某個節點,被封印在了悲傷之中。

但是就在除夕夜,溫蓉蓉正在去同家人吃年夜飯的時間,一隻青絕鳥跋山涉水地飛來,給溫蓉蓉送來了一個留影石。

與此同時,南榮元奚,也收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留影石,都是閼逢命人送來,卻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

溫蓉蓉攥著留影石,站在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裡很久,本想等到年夜飯之後再看,她知道,若是好消息,閼逢絕不會一句話也不讓青絕鳥傳回。

但是最後她還是折返回了蘭庭院,打開了留影石。

畫麵很短,在魔獸領地的最深處,那是溫蓉蓉和南榮元奚的人還沒有搜索到的地方。

崖邊上一把深深紮入石壁的,已經折斷的雙尖鎖焰槍,還有一截枯骨。

拿著留影石的人是閼逢,他蹲在那截枯骨麵前,視線不看溫蓉蓉這邊,側臉帶著綿密的哀傷,“是人骨,南榮慎的腿骨,不知道被什麼啃食了。”

再往前,便是萬丈深淵,那截折斷的雙尖鎖焰槍,還有這腿骨,都在昭示著一件事――南榮慎已經死了。

閼逢說,“主人,給南榮元奚的那份留影石,我並沒有說話,但是想必他也能猜出一切,我們……”

閼逢轉過頭,視線看過來,“我們還要找嗎?”

溫蓉蓉扔了留影石,按著心口蹲在屋子裡。

過去了這麼久了,她早覺得她已經走出來了,南榮慎於她來說,至多算是朋友。

可是直麵他的死,溫蓉蓉還是覺得有一隻大手攥住了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