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2 / 2)

北屋大概就是如此了,南屋供日常起坐,臨西窗下是長炕,對麵是書架,書案擺在南牆那邊。

屋子不算很大,東西多了就略顯擁擠,但瓊枝心靈手巧,布置得錯落有致。

娜仁把這個地段換算一下,放到二十一世紀,即使不是故宮裡,就故宮附近那一圈兒,這麼大的屋子也不是她能買下來的。

等以後真出了慈寧宮,咱這邦邦硬的關係,咋也得封個妃吧?封妃就是主位一宮,幾千平米啊!一環之內!都是她的!

這樣一想又很知足了。

憑借穿越,咱達成了北京一環內的房子,過起了無憂無慮的米蟲生活。

如果說從前可能還得宮個鬥啥的,現在憑借救駕之功,她隻要不想爭,便可以從宮鬥之中脫身出來,再加上太皇太後與太後兩尊大佛,她完全可以在宮裡橫著走!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此時夏日未過,日頭仍長,娜仁倒不著急晾衣服,慢悠悠等最熱的日頭過了,才吩咐慈寧宮裡的大宮女福寬:“早上老祖宗說要晾的衣服……”

“找出來了。”福寬笑容親近、態度卻也恭謹:“那頭一口大箱子裡都是,有夾棉的、輕毛的,夾棉的多,輕毛的少,約莫這些日子早晚夠添了。”

娜仁點點頭,又叮囑:“小佛堂裡的蒲團要換成棉的了,現在天兒看著還熱,早晚寒從地起,老祖宗受了寒就不好了。白露之後的暖身湯飲要備好……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福寬忍俊不禁。

瓊枝也指揮豆蔻豈蕙她們搬出一口黑漆大箱子,翻出娜仁的幾件厚衣裳來,回廊內偏殿西窗下的小火爐上的砂鍋咕嘟咕嘟地叫喚著,老鴨湯的香氣盈在庭院裡,娜仁手搖著團扇倚著朱紅的柱子看著宮女們忙碌,時光悠然。

太皇太後午睡起來,推開臨著妝台的窗子向外一看,笑了:“當真是咱們娜仁勤奮,今兒燉的什麼湯?好香啊。”

娜仁

回頭一看,笑盈盈道:“老鴨綠豆湯,小菜想吃什麼?我去預備。”

“讓小廚房預備就算了,大家格格,廚房上的事兒當個樂子就好。”太皇太後搖搖頭,道:“前兒說你身邊的丫頭有適齡的要放出去,你看好補上的了嗎?”

太皇太後這話一出,娜仁身邊的小丫頭們都緊張起來。

娜仁眼神在她們身上掠過,麵上仍帶著笑意,心緒百轉。

她身邊的人員配備如下:烏嬤嬤一個,是她當年的奶嬤嬤,陪著她從草原上過來的;掌事宮女瓊枝,也是自幼陪伴她,做事妥帖自然不必說,她在宮裡也最信任她們兩個。金珠銀珠是後來太皇太後指過來伺候她的,小心服侍多年,她也很信任。還有四個小宮女是內務府分配過來的:豈蕙,豆蔻,竹笑,星璿。

烏嬤嬤與豆蔻是她從草原上帶來的心腹,當之無愧的頭等,每逢年節草原上也有一份賞賜,太皇太後給的也是頭一份。

僅次於她們的就是金珠和銀珠了,也是大丫頭的名分,娜仁手鬆,她們的日子也好過,月錢也比底下四個長些。

如今她們兩個要離開了,留出空缺來,底下那四個當然眼熱。

雖然人少,但也算是宮裡絕好的地方了,畢竟娜仁事不多,烏嬤嬤隻盯規矩,瓊枝素來講究寬嚴並濟,娜仁身邊的小宮女們過得不錯,也是宮裡不少宮女羨慕的地方。

此時見娜仁的目光掃過來,豈蕙、豆蔻等四人都不由露出微微緊張的神情,娜仁沉思半晌,道:“豈蕙做事穩重有條理,豆蔻精於女紅心思細膩,就她們兩個吧。其實按我想,金珠銀珠走了之後,也不必叫內務府補人了,我事兒又不多,她們幾個服侍就夠了,八個人未免惹眼了些。”

“這有什麼惹眼的。”太皇太後剛要反駁,又不知想到了些什麼,微微一頓,轉而道:“也罷,暫且先這樣吧,左右你也不可能在我這慈寧宮住上一輩子,你說是不是?”

娜仁淺笑不語,全然不見羞澀。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你這丫頭啊,是越大越不好玩。”

豈蕙豆蔻二人聽了隻覺喜從天降,心怦怦直跳,連忙謝恩。

娜仁看她們要磕頭的樣子,忙示意瓊枝去扶她們,

又道:“伺候的儘心,日後的好日子自然是有的。若是……”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二人一眼,二人忙道自己必定忠心耿耿彆無二心,太皇太後含笑看著,等人都退下了才拉住娜仁的手,感慨著道:“咱們娜仁也長大了,會敲打奴才了。”

竹笑、星璿見大餅沒落在自己身上,心裡雖然失望,但在娜仁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也知道她性格隨和卻公私分明很一碗水端平,都道自己確實不如豆蔻與豈蕙,倒是一份難得的心性。

太皇太後在旁邊看著,心中很是滿意。

到了晚膳十分,那湯被盛了出來,乾清宮一盅、寧壽宮一盅,餘下的都上了慈寧宮的餐桌。

太皇太後嘗了湯,十分喜歡,連連稱讚。

因太皇太後夏日脾胃不和,慈寧宮的晚膳被拉得晚了些,用過之後天氣便稍稍涼爽了。

福寬向娜仁請示後開始指揮底下的小宮女兒收起院子裡的衣裳,太皇太後拉著娜仁在廊下,擺了兩張躺椅坐了,一邊沏了濃濃的黑茶來消食。

“娜仁丫頭,你說實話,這些年,在這紫禁城裡,你開心嗎?”太皇太後端著茶碗望著天,往椅背上靠著,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娜仁倒是認認真真地想了一會兒,道:“開心。其實人生在世,歡喜與不歡喜全看知足與不知足,娜仁陪在您身邊,長在深宮裡,受您的庇佑,身後是博爾濟吉特氏,宮裡宮外也受不了什麼委屈,又有什麼不知足與不歡喜的呢?”

靜默好半晌,太皇太後忽地笑了,將茶碗放下滿懷感慨地伸手拉住娜仁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掌溫暖乾燥,讓娜仁的心也有了著落。

“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這世間的男子情愛了,皆是虛妄。”太皇太後緩緩搖著頭,歎道:“自己、家族才是指望,子嗣……”

她聲音漸漸低沉,娜仁知道是觸及了她的傷心事,便笑道:“您博學,也學過漢學,當知道《詩經·衛風·氓》中有一句:‘士之耽兮,尤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蘇麻喇端著燉品回來,見娘倆靠在一起說著話,笑容中微微露出幾分寬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