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回(2 / 2)

豈蕙迎上來替她解了鬥篷拿去架子上掛,瓊枝將爐子上滾的奶茶斟了一杯來,又笑道:“李主兒今的話還稚嫩著,奴才瞧當時她身邊那位李嬤嬤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了。”

“她還年輕,不像佛拉娜,在宮裡住了這幾年,什麼牛鬼蛇神妖魔鬼怪都見識過。她雖然素日裝扮上藏拙些,卻看得出還青嫩,做事求好求佳也是常有的,不過她身邊的嬤嬤倒是穩妥,處處提點著她。”娜仁呷了口茶,讚道:“果然兌了杏仁粉就香醇許多。”

烏嬤嬤從外走進來,聞言笑道:“任天底下,誰的舌頭都比不過咱們主兒靈。我聽豆蔻說,咱們就要回宮了?”

“不過再有幾日罷了。”娜仁笑道:“嬤嬤可以安排人預備回宮箱籠之事了,來時看著帶的東西不多,現在零零散散的,隻怕要比來時多一輛車了。”

烏嬤嬤在屋裡來回踱步,喜道:“那都不怕,能趕在落雪前回去就好。這些個日子,天兒實在是太冷了,老奴是生怕您染了風寒,偏生您又執意不讓多點炭盆,你說若是點上了,又得暖和多少?”

娜仁無奈道:“嬤嬤,這天兒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呢,現在就把炭盆點多了,日後可怎麼了得?”又道:“這種天氣捂得厲害了,開了春兒準是一場大病,不如適當凍一凍,對身子也好。”

正說著話,方才匆匆出去的瓊枝提著個點心盒子回來,身邊兒的星璿手上還有一個提盒,想來是她出去迎星璿了,二人將盒子打開,露出裡頭三四樣點心小菜與粥羹湯品來,擺上炕桌。

星璿笑盈盈道:“今兒熬了花生奶酪,兌的豆漿熬的,味兒準正!這紅稻米粥滋補養身,麻油雞絲與雞湯乾豆腐,一味麻麻辣辣,一味鮮香味美,都是您素日喜歡的。還有豆沙卷酥、奶餑餑、芝麻雞油卷、棗泥饅頭四樣點心,都是新製的,還熱騰騰的呢。”

她介紹吃食時的口條是再利落不過了,手藝也確實極佳,她又說起永壽宮小廚房例上還少一個宮人,本來想著內務府隨意送的怕不能十分滿意,還要再看看,巧在行宮這邊伺候的,也有一個十二三歲上下的,極為伶俐,想帶回去在廚房上服侍。

娜仁隻道:“身家清白嗎?你看中了就是了,左右小廚房的事兒,你清楚便好,有什麼事,交代與瓊枝也罷。”

星璿喜氣洋洋地答應著,娜仁又對瓊枝一招手,“你過來,我還有一件事情吩咐你。”

瓊枝近身上前側耳來聽,瞬息,若有所思地低低應著。

娜仁這邊正經用起了早膳,西洋時鐘鐺鐺地響,正到了辰時正,用膳的時分。

皇後殿中也擺了膳,不過炕桌上粥水點心一桌子,佛拉娜在她對麵搭著炕沿坐了,聽宮人一樣樣念著早膳品類。

並不十分奢華,四樣小菜、六碟點心、醬菜攢盤、粥水兩種、湯品一道。

樣數看著雖多,其實宮裡的吃食都是磨廚子的,小菜點心要做的精細,大盆大碗上來卻是不成的,那點心每個不過小小一塊,玲瓏精巧,便是餑餑饅頭,能有嬰兒拳頭大就頂天了。

二人用膳,皇後用小調羹舀著米粥,忽然抬眸看了佛拉娜一眼,仿佛隨口道:“宮裡的女人層出不窮,今兒沒有月知,明兒也有彆的花兒草兒,都說花無百日紅,心態放寬才是正理。日後膝下有子,自然能在宮中,屹立不倒。你看福全阿哥生母,當年也不過平平,如今仗著有子,卻得尊封太妃之位。改日皇上加恩兄弟,少說也是個親王,董鄂娘娘在宮中十幾年,便也算出頭了。”

佛拉娜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約有一瞬默默,複而低聲道:“是,我知道了,您的用心……我記著。”

“這話大許慧妃也與你說過。”皇後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醬菜,看著佛拉娜,眉眼間一派真摯:“隻是我這性子,有些話是要與你說明白的,你能往心裡去,才是好的。”

佛拉娜扯扯嘴角,笑了。

二人用著早膳,忽有人傳:“慧妃娘娘身邊的瓊枝來了。”

皇後一揚眉,命:“傳她進來,慧妃怎麼呼喇巴地打發她過來了?”

一時瓊枝在宮人的引領下悄然入內,手上還捧著個大錦袋,雙手捧著方堪堪握住,鼓鼓囊囊,一看就沉甸甸的,先向皇後與佛拉娜請了安,方恭敬雙手奉上,道:“這是五十兩銀並一隻三兩八錢重的金鐲,嵌小珠五顆,市價約合十五兩。我們主兒吩咐,這些東西一統與皇後娘娘,做粥廠善銀之用。隻因在行宮,現銀上多有不稱手的,故才有零有整,我們主兒的話,隻請娘娘不要嫌棄,收下才是一份心安。”

皇後心中暗讚一聲娜仁做事乾脆,麵上卻故意低頭沉吟半刻,也沒推拒,隻笑道:“那你們主兒這一份功,本宮就記下了,定不會讓她平白吃了虧。你告訴她,本宮知道她全然出自一片善心,也是不願本宮多吃虧,然而善事做了,不說求回報,也不能不明不白的不是?隻交給本宮吧。”

瓊枝笑吟吟應著:“是,奴才定將這話全然說給我們主兒聽。”

說著就要告退,讓皇後叫住了,隻見皇後對著九兒招招手,道:“前兒個家裡送來的哆羅呢,尋出大紅、豆青二色的兩匹,與慧妃。瓊枝,這是本宮新得的,厚實又擋風,比之宮裡素日的,紋樣又新鮮些,且與你主子做兩件鬥篷褂襴,做麵或是做裡子都好。”

瓊枝盈盈一欠身,“奴才代慧妃謝過皇後娘娘恩典。”

瓊枝神神秘秘捧著東西出去,帶著皇後宮裡的小太監捧著東西回來,烏嬤嬤滿口稱奇,問:“到底是怎樣的東西?這哆羅呢質地可好,素日內務府送來的也不過這個樣子了。”

“那可不,真金白銀換回來的,豈能差了?”娜仁微微挑眉,端起沏得濃濃的漱口茶漱了口,看著宮人扯下碗碟勺筷,換了酸甜爽口的果子來,問了一句:“杏脯帶來多少?前兒清梨說想要一小包,若還有的,給她送去。”

星璿對這些存貨心裡大概有數,上來回還有小半包,娜仁點點頭,她便用油紙包了,帕子托著往清梨殿裡去。

彼時張氏正與清梨一處針線說話,康熙受了傷,也不愛召見嬪妃,素日在前的不是皇後就是佛拉娜,娜仁偶爾過去送些吃食,新人中位分最高的昭妃麵聖都少,何況另外二人,張氏高不成低不就,就徹底成了隱形人。

素日能說話解悶的,也就是離得近的清梨一人了。

清梨性子不算孤高自詡,卻也說不上是和順,素日說人閒話是不樂意的,張氏又不通詩書,故二人一處隻談針線或衣裳首飾,偶覺無聊了,便散了。

到底清梨與娜仁來往得多些。

這幾日張氏與納喇氏漸漸有了往來,納喇氏倒是溫柔敦厚的性子,二人頗為投機,然而納喇氏這幾日閉門抄寫經書,除請安外一概不走動,張氏便不去叨擾她,又隻能與清梨說話。

清梨對她的態度倒一貫沒什麼變化,隨隨和和地笑著,與她整理絲線布帛,張氏道:“你這經密密麻麻的小字,好廢眼睛,若讓皇上知道了,定然喜歡。”

侍立於炕邊的李嬤嬤聞言悄悄把眼睃她,深深看一眼,複又收回目光,低眉順眼地,盯著自己的足尖兒沒出聲,一舉一動流暢自然,可見規矩修得不一般。

清梨倒是態度平常,低低一笑,搖搖頭,沒說什麼。

張氏自知失言,垂頭針線不語。

打破寂靜的是星璿,見她巴巴捧著東西來的,清梨又驚又喜,忙道:“我不過隨口一語,你主兒還記住了,快放下吧。尋春,斟一碗熱茶來,給她暖一暖,外頭好冷的天兒,怎麼也沒加件衣裳就出來了。”

“穿了件厚褂子,怕寒氣衝撞了您,脫在外頭了。”星璿笑著道:“因著帶來的不多,都與您送來,若您還喜歡,宮裡還存了不少,回去再與您。”

清梨握著帕子掩唇眉眼彎彎,墨眉描畫得長長彎彎的,又似柳葉又似彎月,又仿佛脫胎出來了一般,清雅脫俗,笑起來更好看。

她嗔道:“我哪裡那麼嬌貴了。你既然來了,我也有一宗東西,一早開箱子瞧見,本預備著日頭大了暖和些讓人給你主兒送去,既然你來了,一齊帶回去吧。”

未等她示意,李嬤嬤已使了眼色,一個宮女忙近裡間,沒一時捧出個藍底纏枝花錦盒出來,張氏口中稱讚道:“哎呦呦,單是個盒子也如此精致,不知又是什麼精細東西。”

“也沒什麼了不得的。”清梨一揚臉兒,笑道:“不過是一匣子花兒,堆花綾疊的,宮中少見,今兒早上翻出來,惦記著與慧妃姐姐一匣子。張姐姐若是喜歡,我匣子裡還有兩支,便讓人取來給你。”

張氏連忙搖頭,呐呐道:“哪裡的話呢,我不過瞧著精巧,一時好奇罷了。”

旁邊的李嬤嬤見清梨的應對,嘴角微微上揚,星璿眼睛閃亮亮的,心中納罕稱奇,接過那匣子行了禮要走,尋春忙送她,就在簾子前把一個小荷包塞給星璿,悄悄笑道:“不值什麼,拿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