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回(1 / 2)

準確來說也不儘然,因為永和宮的大雷是在承乾宮爆的。

娜仁接到消息急急忙忙趕去東六宮,心中暗罵佟貴妃與德妃不省心。

什麼年月了?串門在人家宮裡摔一跤早產這種老套爛俗劇情,竟然還存在於在她的帶領下穩步前進和諧友好生產總值逐年上漲的新後宮中!

我招牌都被你們砸了好嗎?

當然也沒有那麼嚴重……但康熙不在宮裡,宮中的嬪妃有個三長兩短或是沒個孩子,確實是叫人頭疼的。不說康熙回來如何交代,隻說這邊當下如何處理,便是一件大事。

娜仁預先做好了幾種解決方案,曆史上德妃長命,一屍兩命不用怕,但她這一胎這個孩子,娜仁心裡不大確定。

因為曆史上德妃養住的是有二兒一女,除此之外便是一個六七歲上沒了,名字極其特殊的六阿哥。如今這一胎,按年份算也知道肯定不是十四阿哥,那會不會是那位公主?

又或者是彆的生下來但是沒保住的孩子。

娜仁一路猜測著,總沒個結果,隻能盼望德妃沒有大礙。

去報信的人隻說德妃是在承乾宮滑了一跤導致早產了,算算月份,如今也不過七個多月,這個月份誕下的孩子,少有好端端的。雖然老話說七活八不活,可但凡懂點醫學就知道孩子在娘胎裡的發育可不搞什麼跳遠跑回,是按照月份發展的。如今她這個月份,孩子能發育的不錯,那就是萬幸,若是沒發育好……

不過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宮裡是安靜不下去了。

坐在肩輿上,娜仁眉目愈冷,一身如利劍出鞘般鋒芒畢露的淩然氣質,叫路過的宮人們心尖顫顫。

俗稱要去搞事情。

但也不儘然,隻是娜仁當年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都不少,養成了用氣勢開路的習慣,一開始是壯膽子,後來越練氣勢越嚇人,越能唬住人,便養成習慣了。

穿越之後日常養老,從一開始的裝小孩到解放天性成為比真的還真的假小孩,能夠依靠彆人而不是被人依靠,便逐漸把氣勢收了起來。

偶爾被人依靠需要保護彆人或者情勢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重新變為當年上能拽文諷領導,下能空手撕媒體,錢給到位了我又能跪下叫你爸爸的鐵血·村官。

最初見過她那一麵的是康熙,而後隆禧等人也見過,再後來,便是掌管宮務震懾六宮清洗內務府時展露過。

大多數時間裡,她留給宮內人的印象都是和藹可親笑容可掬不拿大的一個人。

前幾年或有改觀,不過自去歲佟貴妃接手宮務之後,她又恢複了每天樂嗬嗬的樣子,叫大家忘記雷厲風行的她,直到見到她今日的模樣,眾人心中隱隱的陰影終於又重見天日。

佟貴妃本來麵色就不大好看,聽著德妃淒厲的哭喊聲,臉色陰沉得厲害,迎麵撞上娜仁來勢洶洶的樣子,心裡一突突,惴惴上前,向娜仁道了個萬福,“皇貴妃。”

“怎麼回事?”娜仁瞥了眼偏殿,宮女進進出出來回端水盆,一盆盆淨水進去血水出來,各個都是頭回經曆這樣的場景,麵色驚慌。

佟貴妃咬著牙,深呼吸幾次,平複著情緒,方道:“用過晚膳,我念書與四阿哥,德妃忽然登門,不好直接送客,便留她喝茶,念她的身孕,未敢上茶,端的是果子露。她喝了半盞,與我說了一會子話,便起身要告辭,下台階時候忽然喊肚子疼,然後摔下台階,當場見了紅。我沒敢動她,叫人傳了太醫,又把內務府的穩婆喚來,因都說不能輕易移動,才將她放到偏殿去,暫且在這裡生產吧。”

說起這事來,她又四下裡看了看,急急忙忙地喚:“禛兒?禛兒?四阿哥呢?”

芳兒也急了:“奴才這就叫人去找。唉——阿哥,那邊血氣重,快過來。”

她見胤禛愣愣地站在正殿與偏殿的轉角處,手把著窗,呆呆地也不知想著什麼,忙走過去把他抱過來,又仔細地檢查一番,見他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便喚來胤禛身邊的人,嗬斥一聲:“連阿哥都看不住,要你們做什麼?”便命她們將胤禛先帶下去。

佟貴妃卻緊緊握住胤禛的手,好一會才在芳兒催促的目光下對他道:“乖,和嬤嬤下去,打水洗洗身上的汗,午後切的一牙瓜,這會子涼氣散了,可以吃了。不要怕,好生讀書,等會就沒事了。”

“……額娘。”胤禛遲疑一會,反握住她的手,又喚了一聲,指指自己的胸口:“這裡……悶悶的。”

佟貴妃呼吸一滯,一瞬間聯想到了許多,緊緊咬住後槽牙,又迅速笑了起來,“不怕,天太熱,你素來畏熱,這樣的症狀也是常有的。將綠豆百合湯端一碗與阿哥喝——”

也不知是在安慰胤禛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等胤禛一步三回頭懵懵懂懂地被人帶下去,她牙齒都在輕輕打顫,好一會才擠出一句:“母子連心……”我偏不信!

佟貴妃神情冷然,目光淩厲,鬆開被她攥得很緊已經滿是褶皺的柔軟絹帕,向娜仁微微一欠身,“叫您看笑話了。”

“德妃摔倒那地方,去看看,再有,她在你宮裡吃過喝過的東西也儘數取來,叫太醫驗看。”娜仁看了她一眼,道:“究竟是你們誰的乾係,總能查出個水落石出,你先不必心慌,也不必驚亂。”

佟貴妃深吸了口氣,沉聲應下,“是。”

太醫伺候德妃生產不能離開,娜仁命瓊枝去太醫院又叫了個太醫來,卻是唐彆卿過來了。

見是他,娜仁微鬆了口氣,心裡多少有了底,也沒多寒暄,隻指指炕桌上的東西——一盞用玉白盞子盛著的殷紅果子露,還有兩碟子點心茶果,佟貴妃也說不清德妃吃了哪個沒吃哪個,隻能叫唐彆卿一一看過。

不過看佟貴妃那鎮定自若的樣子,就知道這些東西上沒被動過手腳,娜仁也不覺得她是那種會自毀長城的蠢人。豆蔻也回承乾宮正殿廊下乃至階上都沒有什麼會導致濕滑的東西,佟貴妃心中便更有底了,低頭喝著茶,故作不經意地盯著唐彆卿。

隻見唐彆卿將桌上的吃食一樣樣細致查驗了,最後隻留下一樣奶果子,向娜仁道:“這糕中的山楂夾心有活血之用,為孕婦所不能食。不過此物中含有夾心的餡料不多,德妃娘娘即便體虛氣弱,用這點心要有效驗,隻怕這一盤子都是萬萬不夠的。但——”

聽他話音一轉,娜仁打起精神抬頭看他,佟貴妃心裡一緊,也緊緊盯著他,聽他道:“臣鬥膽,想向娘娘請今日所用之香料一觀。”

佟貴妃方才整個人心都提起來,這會聽他隻是說這個,便微微放下心,一麵命人去取香料,一麵隨口問:“是這香有什麼問題嗎?”

唐彆卿但笑不語。

芳兒去了半日,果捧了個極精巧的琺琅盒子回來,青鸞展翅,掐絲拈為梧桐枝,琺琅的顏色也極為鮮亮,一看就價值不菲。

然而這樣的盒子,也僅僅是用來盛放香粉而已。

那裡頭的香粉有多珍貴,可想而知。

唐彆卿並沒有對那盒子表達出多少的驚歎,接過後打開蓋子細聞,又用手拈著微微化開,裡頭的粉末已是極細的,但經他的手輕輕一撚,又是一陣濃鬱的香氣。

給人以最直觀的感受是並不是常見的花朵芬芳,仿佛冰雪迎麵的清新涼意,又異香異氣的,仿佛是極重藥料,又透著濃濃的香,也不知究竟是何物配伍出來的。

他仔細嗅聞細看了好一會,時間越長,佟貴妃越是揪心,終於忍不住輕聲問:“可是這香有什麼問題?”

“微臣鬥膽,敢問娘娘,這香料是您素日常用的嗎?”唐彆卿小心地將香料盒子蓋好,交還給芳兒,端正地向佟貴妃行了一禮,問。

佟貴妃被他問得一愣,又過了幾瞬,方緩緩道:“前些年常用,這一年便不大喜歡了,近日天熱,本宮才將它翻了出來燃上。……從前是一年四季都燃的。”

這會,任是個傻子也成差距出來這香料有問題了。

佟貴妃攥緊手中的帕子,忙問:“這香料是與德妃早產有關嗎?”

唐彆卿道:“這香料中含有僅在天山存活的雪寒蟬,性極涼,可傷女子肌理,一旦入藥入喉,則此女子此生不能有孕,如此入香,藥效略減,再兼分量不足,一時半刻不會見效,乃是天長日久緩緩浸潤的功夫。初此以外,這香中還有分量較輕的麝香,此物活血通經,不宜孕婦用,常做催產之用乃是微臣在殿內唯一查出對德妃娘娘胎脈有礙之物。另——”

聽了他前一句,佟貴妃已經三魂失了七魄了,此時忙道:“另什麼,你快說!”

“若單是這些分量的麝香,並不足以妨礙德妃娘娘的胎。”唐彆卿答得乾脆利落,佟貴妃便鬆了口氣,繼續追問:“那你說,這香料究竟如何?本宮的身子——”

唐彆卿仍是不緊不慢的,“此香中,雪寒蟬與麝香藥性相衝,彼此消磨,更是極緩慢的功夫,磨的便是天長日久的損耗,若如娘娘所言,已斷用一年餘,娘娘素日常服用溫補之藥,該是有所好轉。這水滴石穿的手段,等閒太醫診脈是診不出來,隻會覺得是娘娘先天體質的緣故。”

佟貴妃沉著臉拍了拍炕桌,啪的一聲登時手心通紅,她卻顧不上疼,冷冷道:“好!好精妙的手段,也拿來算計我了!”

芳兒在旁驚呼一聲:“可不是……前幾年一直在那上頭就不好,近一年才微微有些好轉,唐太醫,我們娘娘——”

“這會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娜仁打斷了她,雖然看熱鬨有意思,但這會還是德妃的胎更要緊些,“等回頭,多召集幾位太醫為你看診開方,既然能有所好轉,那就是能夠彌補的,你先不要慌亂。唐太醫,我問你,斷然便是這香料導致德妃早產嗎?”

唐彆卿搖了搖頭,“臣不敢妄言。此香中麝香含量甚微。”

“隻講藥效不講藥量,嗬——”娜仁長歎一聲,“這都什麼亂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