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回(1 / 2)

宮中的女人啊,便如同花園裡的花朵,含苞、怒放、枯萎,少有能夠久久綻放,曆經歲月磋磨而不衰的。

最受寵眷站在風口浪尖上的女人永遠在變,昔日榮寵萬千的二貴妃、四妃,如今也隻有宜妃、德妃二位還保留著當年的風光,其餘幾位多少已經洗儘鉛華,收回了放在皇帝身上的心。

這樣優雅從容地抽身,還能端起是不和年輕人爭搶的大度姿態,康熙不會冷落舊人,總會照顧顧念著這些老人一些,常常駕臨這幾人宮殿,也算是成全了她們的體麵。

有的是自願的,如佛拉娜、賢妃甚至鈕祜祿貴妃。佛拉娜一心照顧孩子們;賢妃做的事情雜一些,放在康熙身上的心思也被分走不少;鈕祜祿貴妃看起來是最清醒的那個,鈕祜祿家這幾年雖仍不如當年如日中天,但好歹也算是休養生息當中,並不需要有人在後宮大出風頭,她也不想沉浸於用**手段和無數後來人爭的惡循環當中,便先抽身出來,教養兒子、處理宮務,也算充實。

也有被迫的,佟貴妃的身子,外頭傳的不過是虛弱,但娜仁翻閱過太醫院的脈案,也聽過太醫的回稟,清楚明白佟貴妃的身體正在逐漸衰弱,或許還能有一二年的好時光,但也不過是儘人事聽天命罷了。

叫人最為諷刺與心酸的是,佟家那位名喚寧雅的小佟姑娘如今年逾雙十,已經成了眾人口中的“老姑娘”,卻還留守閨中遲遲未嫁。

佟家的算計可謂是司馬昭之心眾人皆知,宮裡這個還沒有個結果著落的,外頭接替的人已經預備上了。

究根結底,不過是佟家結交的一位高人說佟寧雅命格尊貴,能夠壓住帝妃之榮,為佟氏添光增色。

對這中迷信行為,娜仁簡直是一萬個無語。

但人家的家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這日立夏,祭天過後永壽宮擺了小宴,大家聚聚。

主桌上娜仁與二貴妃、四妃同坐,說起孩子們的事來,在場的均是滔滔不均,佟貴妃也麵帶淺笑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四阿哥的功課是如何優秀,口吻很平淡,眉目間卻是遮掩之下還不□□露出幾分的矜傲得意。

四阿哥的功課確實優秀,聽聞如今在尚書房裡也是一等一的。

慣常來講,這中事嗯嗯啊啊地應過去,或者附和兩聲,給佟貴妃留下餘地叫她自己欣喜就足夠了。

但賢妃偏生看不慣她的樣子,呷了口茶,淡淡地道:“四阿哥的功課是好,也該在騎射上多用心才是。佟貴妃你是漢人出身,將那些詩書經義看得緊要是常事,倒也不錯。隻不過我滿人馬上定江山,萬歲爺的兒子,自然應當精於騎射,不然,大到秋獮、出征,小到兄弟們射箭賽馬,隻怕要惹人說道了。”

這話是在戳佟貴妃的心窩子。

她將書本看得緊要,早年對四阿哥這方麵便抓得很緊,在騎射上卻有所鬆懈,騎射這東西又是要拚底子的,與四阿哥同年入學的留恒是跟著他姐姐在南苑圍場裡野慣了的,兩相對比,難免顯得四阿哥在騎射上有些劣處。

這會一聽賢妃的話,佟貴妃的麵色便很不好看了,但她到底曆練多年,沒過一會便收斂慍容,強笑著溫溫和和地反手戳賢妃心窩子,“賢妃這話說的是有理的,但皇上推崇孔孟之道,曾親祭孔聖人,又為孔廟書字立碑,常叫侍讀學士講書,雖然江山是馬上定下來的,可守江山、治江山,還是要用這書裡的道理。遠的不說,如今朝野內的大人們,哪個不是飽讀詩書?

再是天潢貴胄、勳貴子弟,肚子裡沒點墨水,入了朝也是沒臉。便是戶部尚書那日蘇大人,皇貴妃的親哥哥,蒙古科爾沁部直係子弟,還是老祖宗的侄兒呢,不也正正經經是科舉進身,殿試時還是堂堂探花呢,瞧那些眼高於頂的文人書生,對那日蘇達人不也是百般推崇?

四阿哥讀書是不需本宮操心的,騎射嘛,孩子還小呢,練一練便會精儘了。倒是大阿哥,如今也是快要娶福晉的人了,上回萬歲爺考校功課,《資治通鑒》還學得磕磕巴巴,對其中內容不甚諳熟,叫萬歲爺發了好大的火呢!”

倒是少見她這樣戰鬥力爆棚的樣子。

賢妃一時戛然無語,但她也是久經磨礪闖過來的人,不說瞬息間便恢複了從容淡定的笑意,輕歎著道:“胤禔的功課,我也是幾次三番念叨他,但孩子天生在那上頭沒有天賦,我也是沒法子,便是他日日點燈到五更,也不能叫萬歲爺滿意,咱們做額娘的,也不能再逼孩子了不是?幸而他在騎射上還有些天賦,也不會丟儘了皇子們的臉麵。”

俗話說得好,隻要自己不覺得尷尬,那什麼事都不要緊。同理,有些事情,自己表示得不在意,旁人也就不會多拿那個做說法。

至少這會,看著賢妃這樣子,佟貴妃便有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真是……佟貴妃暗暗撇了撇嘴,賢妃淡定自若地安坐,優雅地揚起下顎,頗有些得意的神采在眉眼間。

眼見桌上氣氛愈發尷尬,娜仁歪著頭看著旁邊桌不知想著些什麼,佛拉娜忙開口隨意尋了個話題岔開大家的注意,又喊娜仁:“前兒個皎嫻還說呢,皎皎在外頭不知玩得多歡喜,隻怕把她都給忘了……你看著什麼呢!”

“瞧瞧那年輕的小姑娘,花兒一樣的年歲模樣,可惜了。”娜仁意味不明地感慨,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是個穿著水綠襯衣的年輕嬪妃,掐腰窄褃的襯衣很顯身段,圓領的襟向上是白生生的頸子,戴著一串珍珠項鏈,潤澤生光。

烏油油的發梳著盤辮,點綴一支珠絨花,做成一簇桃花枝頭上的花樣子,點綴細碎米珠,襯得一雙盈盈明潤秋水般的眼眸愈發溫柔。

常人戴珍珠,壓住了便是雍容典雅,由珍珠襯托便是溫婉優雅。她戴著屬於後者,水綠的襯衣顏色又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清新,襟前裙擺上繡的粉紅桃花更是喜人。

此時幾桌筵席上,能有一席之地的都不是尋常女子,少說也是清秀婉轉的小家碧玉,明媚嬌豔者也有之,各個出挑。

這一個卻是美人堆裡也出挑的那一個,眉目口鼻都生得極為精致了。

見娜仁是盯著她看,佟貴妃眸光微黯,緩緩笑了,“皇貴妃原是看她,她姓王,去歲蘇州織造李煦李大人舉薦進上的女子,聽她母親是李大人族親,可惜也不過是內務府包衣出身。倒是得了萬歲爺的喜歡,抬舉著受了常在的位份,今日能叫皇貴妃多看兩眼,也是她的福分了。”

她這話叫人聽著無端覺著有些酸,娜仁不過輕笑著,未做置喙。

端看那女子的衣著首飾,確實是得寵的樣子,不過娜仁今春去了南苑躲清閒,回宮第一件事便送走皎皎,又為宮務忙了兩日,今日立夏,才有心情見一見嬪妃們。

這位王常在,她確實是第一次見。

賢妃垂眸夾了塊糕,倒是沒抬佟貴妃的杠,隻意味不明地道:“這王氏弾得一手好月琴,說話嗓音也好,軟軟糯糯的,有時叫我想起當年的安嬪,雖然不是十足的相似,但隻話語間一二分韻味足夠了。還有她那眉眼的神韻,倒是與榮妃當年有些相似,怪不得萬歲爺喜歡。”

可不是麼。

娜仁咂摸了一下,康熙後宮早年兩大寵妃的結合體,擱這養蠱呢?

但再仔細一想,其實也沒多像。什麼說話口音軟糯,那都是清梨給人的表象幻覺!那家夥本質就是個挑刺上癮的珠,有意柔軟時嗓音軟糯,諷刺起人事來便端著一口珠落玉盤般的音色,吳儂軟語說起來也不溫柔,合著柳眉倒豎的樣子,咄咄逼人起來帶著世家驕矜的驕縱,更有幾分磨礪出的淩厲。

也有的時候,竟是京片子用得更溜些。

故而說這王氏與清梨相似本就是個偽命題,因為相似的那個點,在清梨身上本來就是虛假存在。

倒是與佛拉娜的相似之處……娜仁細細打量那王氏眉眼神態,竟然當真與佛拉娜當年有些相似,甚至因她眉眼比佛拉娜更為精致,更像是個水粉色瓷器般溫潤柔和的女子。

不過如今佛拉娜眉宇間已有了四妃之一、手握大權的尊位嬪妃養出的淩厲氣度,王氏與她是不可比較的。

娜仁又一問,王氏住在景仁宮東偏殿,可不是正緊挨著賢妃的延禧宮?

靠得這樣近,便容易有些摩擦,如此看來,賢妃對她有什麼不喜也是有的。

但賢妃話裡沒帶出來什麼具體事端,這裡頭便有意思了。

娜仁深深看了賢妃一眼,她垂眸默然咬著點心,眉目沉靜,帶著幾分諷笑。

這一場宴上,看著和和美美,其實處處暗潮湧動,仿佛也代表著永遠不會安靜的後宮。

但娜仁並未在此多用心,隻偶爾想看熱鬨的時候聽豆蔻說說近來宮中出的新鮮事,更多的時候她還在忙碌於自己的創作大業。

對於她多年堅持不懈卻一直原地打轉的寫作事業,願景都看不下去了,為她的堅定信念折服,給她算了一卦。

結果……過程曲折,結果如意吧。

雖然這個如意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後的了,也不知她是不是為了安慰娜仁。

左右娜仁是當真話聽了,信了,而且美滋滋地,感覺自己還能再乾上百萬。

康熙……康熙曾經試圖給娜仁開後門,走走門路搞搞出版什麼的。但康熙雖然是皇帝,但也隻能指揮身邊人去做,到底沒有在文娛行業內有經營的,想要打開市場幫助出版是很艱難的。

何況娜仁寫的實在是不受主流市場喜歡,倒是也有部分人青眼,但因受所謂“文學圈”多數大鱷男子抵觸,自然打不開市場,甚至一度被打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