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回(1 / 2)

塞外的天氣較京中涼爽,此時京中還是秋老虎肆虐的時節,塞外的秋風已經給人帶來撲麵而來的清爽涼意了。

瓊枝在娜仁的身體上素來仔細,早早備好了夾衣披風,早晚為娜仁添換,也不嫌繁瑣。

這日晨起,推開營帳的窗子向外一看,便見草葉都掛著露珠,在晨曦朝陽的照耀下顯得愈發晶瑩,深綠的草色透出濃鬱的生機,此時還未至深秋,來得及時,才能看到還帶著綠葉的曠野草原。

見娜仁支著下巴往窗外看,瓊枝笑了笑,道:“昨夜下了好大一場雨,電閃雷鳴的,好在您還睡得安穩。”

她不是睡得安穩,是睡前難免,運行《長生訣》催眠,睡夢中也不自覺地吐息著,精神陷入了深眠,在瓊枝看來便是睡得安穩了。

不過娜仁並不打算與瓊枝仔細解釋這個,隻隨意地“嗯”了一聲,又問:“雨下得很大嗎?”

瓊枝對她的心思素來是能揣摩出十之**的,聞她此問,笑了,回道:“雨勢雖大卻不險,咱們營帳這邊地勢高,還算安全。不過也是正經警惕了半夜呢,那邊侍衛都出動,隨時準備避洪,好在還平安無事,也是萬幸。”

“這可不是雨季了,這樣大的雨下一場是很難得的,今日的天氣應該更涼爽了。”娜仁想了想,道:“遣人去叫佛拉娜和寧雅,問她們跑馬去嗎?”

打從到了塞外這邊,也有些時日了,娜仁是頭次這樣積極想要運動運動,瓊枝自然沒有不應的,忙吩咐人去辦,又兀自尋思著,道:“若要騎馬,得在騎裝外頭披上鬥篷才是。昨夜的秋雨下得又急又猛,今兒一早過來,外頭好涼的風。”

娜仁不置可否,歪著頭衝她眨眨眼,示意隨她。

一場雨帶起寒氣從地底升起,茉莉備了文火熬煮得軟糯的銀耳羹,帶著蜜棗的清甜,入口甜滋滋的,仿佛一含就化了,一口軟糯溫熱一路滑入胃中,叫人身子暖洋洋的。

同時還進了鬆軟香甜的牛**糕與酥甜香脆的桃酥,鹹口有肉鬆酥餅與椒鹽千層餅,另有一碗熱騰騰的蝦肉鮮肉餛飩,隨著早點奉上的還有一壺熱騰騰的奶茶。

茉莉一樣樣地將早點擺到營帳內羅漢榻上的小幾上,又笑道:“一大早老夫人遣人送了半扇很新鮮的羊肉來,今兒這樣冷的天兒,晚膳不如涮鍋子吃?隻片最緊致細嫩的好肉涮鍋子,再將腿肉炙上,昨兒萬歲爺遣人送來的野雞,煲出湯來喝。”

“好。”說起這個娜仁就精神了,一麵在榻上落座用早膳,一麵仔細地囑咐道:“不是有極好的湖鮮魚嗎?打出肉糜,煮成丸子下鍋子。那羊肉不要全涮上,留下一塊好的,明日做紅燜,皇上和恒兒都喜歡,野雞也留半隻,用板栗燜著做。”

留恒口味刁鑽矛盾極了,大部分時間偏清淡,喜歡吃那些沒滋沒味的東西,但有時候又與隆禧出奇的像,如喜歡玫瑰乳酪餡的餅,無論酥餅軟餅都喜歡,又比如喜歡燜得紅亮亮,鹹香適口入口即化的羊肉。

而皎皎的口味便與娜仁頗為相似,若是此時她在,栗子燜雞定然會受到她的鼎力支持。

茉莉儘數應下,又道:“奴才那便預備著了,菌菇咱們有好的,旁的卻要他們揀好的送來,秋白菜下鍋子滋味好,芽菜和嫩豆腐也要些……再有兩節鮮藕,奴才給您炸藕夾吃。”

她心中定下主意、擬好腹稿,緩緩說著,又促狹一笑,道:“至於這鮮藕怎麼送來,就是他們的本事了,奴才是不管的。”

大草原上鮮藕難得,但皇貴妃要,底下的人總是有本事搞來。

娜仁抬頭看她,倆人相視一笑,同時眨眨眼。

瓊枝帶著笑在旁看著,營帳內氛圍輕鬆。

這樣的天氣,穿足了衣裳,吹著風跑馬是很舒服的。就麵對著遼闊的平野,深吸一口氣,空氣清新,沁潤心脾。

佛拉娜並不精於馬術,但娜仁叫她,她也就來了,侍衛牽著馬,她騎在馬上,手裡拎著的馬鞭幾乎成了擺設,她倒是感覺良好,在娜仁與寧雅賽馬奔馳的時候,還有輕歎著感慨一句:“年輕真好啊。”

雀枝滿心無奈,提醒她道:“您與慧主子年齡相仿。”

“可她瞧著就比我年輕許多。”佛拉娜笑著,又意味不明地道:“有時候,我很羨慕她。”

雀枝見她神情複雜,似豔羨、似欣慰又似悵然。

她陪伴佛拉娜年頭很長,是親眼看著她從閨中少女,到寧壽宮中的馬佳格格,再到鐘粹宮的格格、福晉、榮嬪、榮妃,一路走在,她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很長一段時間中不得不小心謹慎惶惶度日,便是如今,也不能做到真正的自在隨心。

因為有的時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勸。

人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或許有時,未經他人苦,也莫要勸人釋然。

難得出了一身的汗,娜仁的體力不錯,但馬術不及寧雅,最終惜敗。

看著寧雅唇角笑容平淡卻得意地衝她一揚眉的樣子,娜仁輕哼一聲,“你怎麼不高冷了呢?”

“贏了不好好嘚瑟,還高冷做什麼?”寧雅衝著她又一揚眉,才想起來問:“今兒個有什麼彩頭沒有?”

這個還真沒準備。

娜仁想了想,衝她招招手示意她伸手,寧雅疑惑地伸出手,卻聽清脆的一聲響,娜仁伸手在她掌心一拍,得意地揚起下巴,笑容燦爛極了:“本宮便勉為其難地與你握握手吧。”

寧雅微怔,回過神來後忍俊不禁地輕嗤一聲,一甩馬鞭,打馬而去。馬蹄飛馳,泥土迸濺,空氣中遠遠傳來寧雅清越的聲音:“追我來,再比一場,贏了把新畫的茉莉圖與你!”

寧雅算是標準的能上廳堂能下閨閣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子史騎射樣樣精通,一手畫藝精湛,畫出來的畫總是帶著一股子清冷孤高的韻味。

這是娜仁怎麼都畫不出來的,倒不是說有多好,畫這種東西各花入各眼,技藝有精通粗劣之彆,但韻味卻分不出高下來。娜仁很喜歡她畫裡的韻味,寧雅偶爾便會畫些她喜歡的茉莉、竹子或是狸貓這些來逗逗娜仁。

娜仁往往毫不猶豫地上鉤,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見她們都分出勝負來停住,忽然又鬨起來,原本悠閒散步看熱鬨的佛拉娜一頭霧水,複又頓悟,搖頭輕笑:“她又逗她。”

沒說誰是誰,究竟是哪個她,但雀枝莫名地就是聽明白了。

不過娜仁和寧雅也沒鬨起來,一來寧雅不是幼稚的人,頂多逗逗娜仁或者配合她發揮,二來是……碰到太子了。

做長輩的,在晚輩麵前總得端起風範架子來,尤其娜仁、寧雅和佛拉娜這等身份,自然應該端莊矜持,笑容優雅,氣度雍容。

娜仁凸氣質這件事十分擅長,對著太子與他身後的太子妃微微頷首,隨口問:“你們也出來騎馬?”

“是。”太子妃臉頰緋紅,此時微微垂著頭,強定下神,勉強保持端莊的姿態。

誰還不是個談過戀愛的人了?便是沒談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見著樣子,娜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便也不打算做電燈泡影響人家小夫妻增進感情,對太子道:“我們先走了。”又笑著對太子妃道:“太子的馬術還不錯,這附近的風景也不錯,說來你還是頭次到木蘭圍場來吧?叫太子帶你逛逛。”

太子妃臉更紅了,低著頭呐呐應聲,哪裡有往日裡雍容沉靜的模樣?

太子倒是鎮定自若的,衝娜仁作揖禮,笑道:“慧娘娘您就彆打趣蘭若。”

蘭若係太子妃閨名。

“那打趣你!”娜仁好笑道:“我說什麼了?這就護上,真真兒是……”

佛拉娜在旁笑吟吟地道:“太子妃有福了。”

這兩個都是這些年來對他多有照顧的長輩,佛拉娜因仁孝皇後的緣故,對太子多有看顧慈愛之心不說,娜仁也照拂他不少,更有皎皎的關係在裡頭,關係還算不錯,故而太子也不惱,帶著笑聽著打趣,又溫聲說道:“蘭若麵皮薄兒,您們口下留情。”

“好了,瞧你護得緊,不鬨你們了。”娜仁抬手指了個方向,對著在碰到太子與太子妃後便一直神情平淡的寧雅眨眨眼,一揚眉道:“還比不比?就那邊那湖泊,誰先到了,便得個彩頭。你就拿那幅畫,我嘛……有剛入秋時調的一匣香,氣味很襯你。”

寧雅點點頭,注視著她的時候眉眼間帶出幾分笑意,太子將這神情儘收入眼底,心中暗暗稱奇。

待娜仁與寧雅打馬離去之前,太子還是笑著道:“兩位娘娘玩得儘興。”

最後還是寧雅不著痕跡地放了點水,叫娜仁贏去那一幅畫,娜仁歡歡喜喜地,又有些小得意,隱形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握著馬鞭得意洋洋地昂起了下巴,“怎樣?服不服?”

寧雅微微揚起眉梢,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衝她勾了勾手。

這招娜仁熟,狐疑地眯眯眼,寧雅卻示意她附耳過來,低聲給出了一個娜仁無法拒絕的誘惑作為彩頭。

沒有把握下一句能不能勝過寧雅的娜仁咬咬牙,乾了。

然後不出所料地輸了。

寧雅還是把那一匣子香料贏走了。那是一匣香氣凜冽的香料,檀香與桃花並少許的少辛香氣融合在一起,不沉、不浮、不豔、不媚,少辛的氣味橫衝直撞地殺出一條路,又撞上的淡淡似有似無的竹葉清新,冷冽如冰雪般的感覺撲麵而來。

本選的是舊香方《南朝遺夢》,調香的時候娜仁添減幾味,當時便覺著正合寧雅。

然而幾番都忘了想要送給寧雅這事,出門前也不記得瓊枝裝上沒有,左右今日拿來當彩頭了,大不了等回宮再給寧雅送去。

聽她這樣解釋,寧雅略帶無奈,卻還是點了點頭。

佛拉娜沒參與這個話題,騎著馬慢吞吞地跟著,隨口道:“太子和太子妃倒是和和美美的,不像宮裡傳出來的……”

指的是宮中盛傳太子寵妾滅妻,毓慶宮那位先太子妃一步誕下嫡長子的李佳氏側福晉便是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