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1 / 2)

春去秋來,魔域一行不覺已半年有餘,時令已進入仲秋八月。

詩經“有瀰濟盈,有鷕雉鳴。雍雍鳴雁,旭日始旦”,這是一個天高地闊、鳥雁合鳴的充滿喜悅的豐收季節,繁花綻放,果實累累,一年一度的秋日拔契又要到了。

挾著豐收的喜悅,鎮民為了辟災祛邪,會紛紛在這一天去溪河邊濯手濯足,香草沾水拂拭全身,而後出遊,觀看秋祭舞蹈,祈福遊樂。

整個小鎮都很歡樂熱鬨。

然而這種歡慶熱鬨卻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興致欣賞的,位於小鎮邊緣的無極宗據點噤若寒蟬,朱達快步走出來,七手八腳趕緊在隔音罩外再加一個遮蔽術法,將正漫步在鎮郊原野和正三三兩兩在花溪邊濯洗嬉笑的鎮民遮擋起來。

幾個下屬小心詢問地瞄了他一眼,朱達不敢說話,隻小幅度搖了下頭。

其他人不敢問了,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縮到一邊去。

大家都在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這會兒,誰也不敢折騰出動靜來引起尊主注意。

從昨夜起,低氣壓就籠罩這可憐的小院,已好幾撥人被叉下去了。

不曾想,太歲頭上動土的人還是有的。

守門隨扈硬著頭皮進來,他剛剛接到一封信,卻是蘇姑娘叫人送來的。

捧地雷似的捧著,一見朱達趕緊往他手裡一塞,拜托抱拳,趕緊溜了。

朱達:“……”

他低頭一看,卻是一張花箋,娟秀靈動的字跡,正是蘇雲約姬玄渡傍晚在花溪邊見麵。

朱達惴惴,又不敢不送,心裡把那隨扈罵了半死,硬著頭皮捧信往前院閣樓去了。

還未靠近,就感覺都沉沉的低氣壓,夾裹著頂階大能神識無形之威,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

朱達不敢繼續閉著嘴巴往裡走,趕緊低聲道:“稟尊主,門房接了一封信,是蘇姑娘送來的。”

“……蘇姑娘約您見麵。”

他趕緊一送,靈力托著花箋自半敞的窗扉送了上去,準確落在長榻的炕幾之上。

姬玄渡倚在窗扉後的長榻上,窗扇阻隔光線,他半張臉籠罩在陰影之中,被雨水飽浸後烏發有一縷散落垂在臉額,身上仍是那身劍痕累累的半濕玄色勁裝。

他垂眸,視線落在花箋之上。

娟秀靈動的字跡,一如其主人。

半晌,他啞聲道:“還約我見麵做什麼?”

……

昨晚大雨,下半夜就停了,晨早秋陽和煦,微風徐徐,花溪水滿盈溢,嘩啦啦歡快流淌著。

這是個好兆頭。

鎮民用蘭草沾了溪水,輕輕拍拂全身,濯手濯足,戲笑聲,孩童打鬨聲,越過院牆傳進來院內。

蘇雲昨夜坐了一會,就盹過去了。她還挺累的,母鏡一番折身體精神都有些疲憊,恰逢頓悟晉階,身體自動調節,身邊安全,不知不覺就陷入沉眠。

足睡一覺,原地滿血複活。

蘇雲是被窗外的喧鬨聲吵醒的,她饒有興致眺望了一會兒,和哥哥說一聲,收拾一下,也興致勃勃出門參加了。

不禦劍,也不用術法,就如同一個凡人小姑娘一樣,漫步出了門,先是在溪邊圍觀了一陣子,有孩童見了這個異常漂亮的小姐姐,頑皮用蘭草將溪水拂到她身上,她哈哈大笑,低頭鞠水潑對方。

最後以一敵十,獲得勝利。

年輕的母親笑罵孩童,她和小孩子們對視一眼,一溜煙跑遠了。

最後,蘇雲請了小夥伴們吃了飴糖。

賣飴糖的小販用兩根小棍子繞來繞去,蘇雲把糖含進嘴裡吸溜一口,唔,還挺甜的嘛。

她含著飴糖,沿著花溪,一路溜達到隔壁小鎮。

沿途鼓點,跳舞,秋契遊祭,歡呼喧囂不絕於耳,兩個小鎮熱鬨得不行。

蘇雲圍觀了好一陣子,把感興趣的小零嘴都嘗了一遍,然後進了一家筆墨鋪子,丟下一塊銀角子,提筆寫了一封信,然後花了十個銅板讓小孩子這封信送過去。

長街花鼓舞蹈,她托腮坐在店門前,翹了翹唇。

她又玩了大半時辰,眼見日漸西斜,這才溜溜達達,往約定好的鎮外花溪行去。

小鎮的花溪很美,淙淙流水滿漲,卻不渾濁,清淩淩嘩啦啦歡快流淌的。水深較深處有兩行白石欄杆,被昨夜大雨洗滌得清透乾淨。

草還是青色的,吸飽水分蒼翠綠油,溪旁兩行秋櫻迎風綻放,一樹淺粉迎風綻放,大片大片的絢爛粉紅盛放在花溪兩旁,風一吹,落英繽紛。

水汽的清新,芳香的泥土氣息,入目蒼翠絢爛,恬淡優雅花香順風送來,映著斜陽,迎著風,這個小小的鎮甸竟有這一番如詩似畫的美景。

蘇雲噙著笑,沿著人群徐徐行來,一路走到花溪儘頭,她頑皮伸手接了好一會櫻花瓣。

等了好一陣子,姬玄渡還不見人,她負手,挑挑眉:“你再不來,我就走啦?”

俏皮靈動,聲音不高,像自言自語,但蘇雲知姬玄渡肯定聽得見。

憑他的神識,這小鎮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也避不過他的耳目。

事實上,也真是。

蘇雲自踏進小鎮,一舉一動,就全在他的眼睛裡。

姬玄渡來了很久了。

他站在櫻林深處,靜靜看著溪邊的她。

蘇雲今日穿了一身淺白鵝黃的小袖衫裙,小臂上還係了飴糖孩童給她係的蘭草,纖纖細腰,妙曼靈動,烏發僅用一根鵝黃緞帶係著,明眸善睞,嬌俏無雙。她手裡拿著一條柳枝,輕快拂著溪水沿著上遊而來,風拂裙動,猶如誤入櫻林的精靈兒。

金色夕陽,落英繽紛,她睜大眼睛歡笑著伸手去接,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瑩白如玉的手掌心,愈發襯得她美麗靈動無比。

姬玄渡喉結動了動,自溪旁現身。

兩人相隔一條兩丈寬的花溪,遙遙相望。

嘖,怎麼有種牛郎織女似的錯覺。

蘇雲被自己不合時宜的腦補逗笑了,忍不住翹了翹唇。

她抬眼看姬玄渡。

姬玄渡憔悴不見了,他換了一身暗青滾玄色邊的紮袖窄袍,儀容整理過,也看不出端倪了,立在溪旁,脊梁挺直,衣袂翻飛,外表依舊是那般頎長挺拔。

如果忽略那細微的繃緊,看著就和平日無異了。

蘇雲心裡笑,這個死要麵子的家夥。

她見他不動,便輕輕一躍自己過了花溪,和他並肩而立,還很不安分,探頭瞅他,姬玄渡下頜愈發繃得緊了,她皺皺鼻子,嗔道:“怎麼這麼慢?”

姬玄渡垂了垂眼瞼,硬不讓自己看她:“你找我什麼事?”

喲,這一說話有點露餡啊,姬玄渡平靜的外表下壓抑翻湧的情緒,斂了又斂,嗓音仍有幾分暗啞。

兩人很熟,平時說話她愛抱他手臂的,但今天卻沒有,蘇雲微微翹唇,拿著白玉笛子手背著身後,踢著溪邊的小石子兒玩兒:“沒事兒我就不能找你啦?”

輕快的語調,極親昵的,姬玄渡此時卻聽不得這個,她這一句出口他胸腔情緒翻湧,險些失控,他用儘所有的自製力才重新壓抑下來。

饒是如此,他還是說不出一個是字,滿腔情緒釀成一股澀苦之意,他喉結上下滾了混,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

蘇雲烏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她說:“我有些事兒想問問你呢。”

她嫌棄這樣側著身仰頭太辛苦了,跳到他身前來,兩人麵對麵說話。

姬玄渡垂了垂眸,避開她瑩白如玉的俏麗笑顏,半晌,才重新落在她發頂上,“什麼事?”

什麼事啊?

那還是先說正事吧。

蘇雲說:“昨天我問過師尊了。”

“師尊”兩字從她口中出來,驟不及防的,姬玄渡心臟縮了一下,一陣銳痛,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才忍過這陣強烈尖銳的痛楚。

“師尊說天人感應,大乘期修士在天梯斷絕那一刻就感應到了,同時還感應到最後一個飛升的契機在一個叫鳳千音的人族女修身上。”

“是真的嗎?你也感應到了。”

姬玄渡道:“是。”

那看來,確實是所有大乘期都有所感應呢,修為高就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