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序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想再確認一遍,“沈敘之,你剛才說什麼了……?”
然而他隻能看見,溫以寧和沈敘之肩並肩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
被突如其來的信息量震撼到的陳序, 一時間不太能消化得了。
他癱回沙發上, 自己又仔細回想了半天。
靈光一閃,陳序總算明白了過來。
他笑著啐了一口:“神經病啊, 藏那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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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沈敘之單手與溫以寧十指相握,另一隻手輕車熟路抽了根煙叼在嘴裡,又去尋打火機。
溫以寧皺眉, 不喜歡沈敘之抽煙, 伸手去把他嘴裡的煙拿下來。
身高的差距導致她這個動作做得有些費勁,沈敘之彎下腰, 配合她。
“你怎麼又要抽煙?”溫以寧直接把煙丟進經過的垃圾桶裡,不給他拿回去的機會,認真地說, “我不喜歡煙味。”
前次看他抽, 她都默許了,這次居然變本加厲,直接在她麵前拿起來。
“好,”沈敘之沒什麼負擔地欣然答應, “以後不了。”
旋即, 他腦袋微側, 不著痕跡地拉近了與溫以寧的距離。
“滿意嗎?”
溫以寧:“?”
“我有沒有背著你,勾搭彆的小姑娘。”
沈敘之身子又壓低一點,額間碎發投下一點零星的陰影, 五官在路燈下顯得好看得過分,甚至被夜色沾染上了些許勾人的欲.色:“聞聞?”
溫以寧受不了沈敘之這樣若有若無的勾引,彆開視線,想要隔絕他的暗示。
原本在酒吧裡沾上的少許劣質香水味,早已被夜風吹散,鼻尖隻剩自衣領處散發的清冽鬆香。
“你先彆親我……”溫以寧餘光時刻注意四周,“有人……”
雖然這裡已經離剛才那條街有一段距離,天色晚,街道上也沒什麼人。
但溫以寧臉皮薄,不太敢。
“嗯?”
沈敘之眉眼帶了些莫名的笑,退開一點。
溫以寧感覺到鼻尖的味道散遠了些,她輕舒一口氣,放鬆了警惕。
但這樣的狀態沒能維係多久。
一秒的恍惚之間,沈敘之忽地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再次低頭,溫柔中帶點隱約的狠,把她往他的方向帶。
溫以寧一驚,嘴微張,下一刻,沈敘之的唇便不帶一絲猶豫地貼了上來。
氣息交織,在夜色中不斷升騰。
沈敘之扣著她後腦勺時不知輕重,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身體裡。
溫以寧在接吻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忘記控製呼吸,導致呼吸頻率紊亂,不多時便有種缺氧感。
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溫以寧抬起軟得撐不起身體重量的腿,輕輕踢了下沈敘之。
像是根本沒使力。
沈敘之安撫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直到將她的氣息儘數侵占後,才舍得鬆開她。
在退開前,還不忘在她唇上輕咬一下。
“抱歉,”他的笑和夜色融為一體,愈發顯得魅惑,抬手捏捏她小巧的鼻尖,笑得饜足。
“一看見你,我就控製不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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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離酒吧有很長一段距離,越走到後麵越偏僻。
剩下的一段路上,溫以寧彆扭地不想理會沈敘之,沈敘之也不急,就這麼一直牽著她不放,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踱步前行。
溫以寧走了幾步,突然覺得右腳被扯住,低頭看,擦發現自己的鞋帶不知什麼時候開了。
她今天穿的這雙小白鞋,鞋帶很滑,平時走兩步就會開。
今天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
像是捕捉到了什麼重要的時機,溫以寧使勁掙了下手,提示沈敘之,“我鞋帶開了,你繼續走,我待會兒趕上來。”
說完,像是怕沈敘之會幫她係鞋帶似的,迅速蹲下去。
沈敘之不著急,“我在前麵路燈那裡等你。”
溫以寧頭也沒抬,拽著兩根鞋帶:“好。”
沈敘之投在地上的影子逐漸拉長,遠離。
溫以寧逃避似的,仔仔細細把手裡的鞋帶調整成一個兩邊近乎完全對稱的蝴蝶結後,又解開另外一隻腳的鞋帶,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
磨蹭到這個程度,她才抬頭,一點一點站起來。
往不遠處路燈底下定睛一瞧,溫以寧驀然愣住。
路燈之下,男人的身形依舊修長耀目,隻是旁邊多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穿著暴露,溫以寧不太看得清她的臉,但從她的動作能看得出來,十足十的曖昧。
女人纖長的手指將要搭在沈敘之的肩膀上,兩指之間不僅夾著一根煙,還夾著一張名片,意味不明。
沈敘之仍站在原地,巋然不動。
就在那隻手即將搭在他身上時,他微微側身,堪堪躲過了女人的動作。
溫以寧臉色瞬間變得不那麼好看。
她差點忘記了,這一片的混亂,不隻有那條街。
她快步上前。
還未走到沈敘之身邊,溫以寧就聽見了女人曖昧的暗示。
“帥哥,真不打算試試嗎?”
“我很乾淨的,沒病——”
溫以寧麵無表情地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機,準備報個警。
沈敘之在麵對女人的時候,眼眸微垂,始終不置一詞。
直到餘光注意到溫以寧上前,他才難得露了個笑。
女人發覺沈敘之表情的變化,不滿地轉眸,想看看到底是誰擾了她的生意。
剛好對上了走到路燈下的溫以寧的眼睛。
她原本的笑容一滯,像是急慌慌地想要掩飾什麼一般,迅速低下頭,不說話了。
她的聲音也有些不穩:“帥,帥哥,你有女朋友也不說一聲,我,就不打擾你們……”
心虛得不像樣。
溫以寧眉間一跳,倏然覺得,這個女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判斷,但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做出這樣反應的原因,沒有那麼簡單。
既然都選擇了做這一行,那也早該做好拋棄臉麵的準備。
況且剛才看她那麼大膽地勾引沈敘之,也根本不像是在發現對方有女朋友後,就慌張成這樣的樣子。
到底是為什麼。
溫以寧先是宣誓主權一樣地緊緊牽住沈敘之的手,隨後便開始悄悄打量起低頭的女人。
女人一頭亂七八糟剛洗過的卷發,身段窈窕。
五官也還尚可,瓜子臉狐狸眼,化了個妝,風塵味濃重。
嘴角有三顆明顯的小痣,鼻子旁邊也有一顆稍大的痣,很是顯眼。
溫以寧的視線落在那幾顆痣上,突然腦中像是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記憶裡的一些畫麵逐漸清晰起來。
耳邊是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發出的“噠噠”聲,溫以寧想要叫住女人,卻發覺女人早已跑遠了。
背影跌撞又狼狽。
“……”
溫以寧站在原地,記憶的突然湧入讓她有點頭暈目眩,站不太穩。
沈敘之發現了身旁女孩兒的異樣,穩穩將她扶住,“怎麼了?”
溫以寧搖搖頭,沒說話,窩在沈敘之的懷裡,淩亂的思緒讓她根本整理不過來。
沈敘之也不著急,任由她保持這個姿勢。
半晌後,溫以寧迷茫的眼神晃了晃,無措的語調裡摻雜著哭腔——
“沈敘之,我好像,想起來她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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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於她而言,最糟糕的一段回憶。
從小到大因著溫吞的性子,溫以寧向來被父母保護的很好。
小學時代的前幾年,她也因為優越的家境,漂亮精致的長相,和好得過分的脾氣,一直被人所喜歡。
那個時候的溫以寧,堅定不移地相信,這個世界,萬物都是善良美好的。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一個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愛。
就算是小孩子之間。
有多少人喜歡她,也就預示著,有多少人討厭她。
徐恩就是其中那個,最討厭她的人。
小女孩長大一點,就會有一些攀比的虛榮心思。
是以,當麵對溫以寧時,她處處都比不過,自然就生出了些不平衡感。
小孩子之間的惡作劇僅限於打鬨層次,但偏偏,就是這樣的打鬨,無意間卻被層層擴大。
也許原本徐恩隻想讓她受到訓斥,或是有一個能讓人看笑話的機會。
可她忽略了周邊人的推動。
一個汙蔑人偷東西的舉動,在看熱鬨不知輕重的小孩兒們的起哄下,以最快速度傳遍了整個年級。
正因此,當時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的溫以寧百口莫辯。
可她性子軟,除了解釋,做不出彆的事情來。
老師對此事半信半疑,但迫於班裡的壓力,最終給溫以寧安排了一個打掃公區的懲罰任務。
以為這樣,就能把這件事平息。
奈何人們天性喜歡湊熱鬨,男孩子們更是頑劣。
徐恩沒有再做出什麼事,但經由她的主導,另外有人蠢蠢欲動起來。
於是在溫以寧打掃公區的時候,幾人夥同著站在了她正上方的陽台之上,將一盆冷水直直澆下。
那便是溫以寧往後所有噩夢的開端。
可惜她後來忘記了。
忘記了事情的全過程,隻餘噩夢伴身。
“……大概,就是這樣。”
隻有這一塊記憶變得清晰,溫以寧想仔細回憶更多,卻隻是比以前要清晰上一點,可以忽略不記。
已經回到了家中,溫以寧一杯熱水喝得見了底,才從魂不守舍的狀態裡回過神來一點。
沈敘之把她攬進懷裡安撫,順手幫她把手裡的玻璃杯放回茶幾上,“所以,剛才那個女人,就是徐恩?”
“嗯,”溫以寧情緒還是有些低落,小聲說,“我沒有想到,她會成那樣。”
如果她沒有見到那個時候的徐恩,想起這件事後,她甚至也許會恨不得讓那些人去死。
但在見證了徐恩這般模樣後,她突然覺得,好像那些恩怨,都已經過去了。
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怎樣的一種心態。
也許是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而記憶缺失的這段時間,她並沒有對他們的恨意有所增長。
相反,歲月衝淡了許多痕跡。
所以,她覺得,自己的情緒,甚至過於平靜了一些。
人所犯下的惡事,將來總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時刻,回饋在自己的身上。
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溫以寧原先並不太相信,現在才發現,自己好像,信了一點。
“就當這件事過去了吧。”她猶豫著,岔開話題,“我好困了。”
“嗯。”沈敘之任由她靠在他的身上,“困了就閉上眼,彆強撐。”
溫以寧應了一聲,忽覺眼皮變得沉重。
她閉上眼,不到五分鐘,就沉沉睡了過去。
沈敘之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動,眸光深邃地望著睡顏恬靜的溫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