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劉泰,在場世家代表也正襟危坐。
至少從這一刻開始,沒任何人敢以劉泰的年齡小而小看劉泰。
因為他掌握了代表幽、青、冀三州權柄的東萊郡公,這權柄無關年齡。
所有人都神色嚴肅,因為今天的會議,很可能決定家族的未來。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孔嶷率先開口道:
“郡公邀請,我等欣然,指望今日之議,可比白虎通議,還請郡公賜教。”
劉泰一邊維持笑容,一邊對身邊褚翜輕聲問道,“什麼是白虎通議?”
對說這種動不動就用典,尤其自己都不知道典故的家夥,劉泰表示深惡痛絕。
“漢章帝召集天下世家,確立了儒家統一標準的一次漢家會議,會議裡麵的內容被班固所記錄,這會議在白虎殿舉行,所以被稱作《白虎通議》。”褚翜連忙在一邊對劉泰解釋。
“把我類比成漢章帝,這不太好吧。”劉泰的臉上一臉虛偽,但神色間看著孔嶷越發順眼,覺得果然是孔家子弟,自己應該要給他好好安排的!
“當時漢章帝並沒直接參與,代表漢章帝提問的是魏應,所以郡公您並沒有僭越!”
褚翜到底多多少少清楚自己的這個主公的小小的心思,還是趕緊戳破掉它。
“咳咳,這樣的啊!”劉泰看了看孔嶷,感覺這小子好沒眼光啊。
但臉上流露出幾分從容不迫的笑容,轉頭看向荀綽道,“今日之事,便交給你來記錄!”
“遵令!”荀綽聽到這話,卻是相當興奮,班固能撰寫《白虎通議》,今日自己也能撰寫今日會議,一時間荀綽心中卻也激動,甚至連手中的筆都抖了抖!
劉泰此刻重新麵對眾人,正式道:“白虎通議我是不敢比的,對我來說,是世家背叛了大漢,縱然再行白虎通議,難道再讓世家背叛我一次嗎!”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世家一陣嘩然,他們一個個憤怒無比。
顯然沒想到,劉泰的開場白便是如此,這等於是在場所有世家全部都得罪了!
平原華氏更站起來道,“郡公若無合作之心,我等離開便是,何必如此血口噴人。
今日字字句句,全都記錄在案,莫非以為您手上兵強馬壯,我等便是會束手待斃不成!”
劉泰聽到這話,神色從容,道,“漢末耕地七億畝,漢末人口一千萬戶有餘,那若平均每戶有700畝田地,自然是相安無事,更不會有黃巾起義之事。
但問題是你們世家占地少則萬頃,多則獨占一縣,豈有天下百姓半分的立錐之地。
與之相比,外戚亂於宮廷,十常侍亂於朝廷,隻有你們世家名為郡望,實為郡賊,侵占地方百姓土地,掠奪百姓生存空間,國無百姓,家國自亡。
所以世家才是東漢的霍亂之因,東漢之興,興於世家,東漢之亡,亦是亡於世家!”
在場眾人臉色不由大變,他們隻感覺到自己大汗淋漓背脊發涼,目光更是向著四周張望。
因為他們既為劉泰分析的這般透徹而感覺到心驚膽戰,卻感覺劉泰這時會喊出刀斧手,把在場的世家家主們全部亂刀砍死,徹底把幽,青,冀三州的世家徹底剿滅。
“姨兄……”盧諶看著身邊的溫嶠,他敏銳的感覺到在場的緊張氣氛。
溫嶠拍拍盧諶的肩膀,小聲道,“劉郡公不會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說實話,溫嶠卻沒想到,這會議一開始就是劉泰認為世家要為東漢的滅亡而負責。
這使得雙方之間的氣氛,居然鬨得這般僵硬,正常來說,不應該是接受世家才對嗎?!
就算是一邊記錄這一件事情的荀綽記錄完了劉泰所說的最後一句後,也是大汗淋漓。
而劉泰看著在場的情景,繼續風輕雲淡道,“這件事情不是你我辯論就能辯論的清楚的。
因為語言會騙人,但數學不會騙人,你隻需要統計五口之家需要多少的錢糧可以生存。
隻需要統計大漢有多少耕地,你們世家侵占了多少的耕地,乘以每個郡縣有多少世家,這世家郡望雖然有偏差,但想來差距並不遙遠,
然後從天下的耕地中減去你們侵占的耕地,最後留到百姓手上的耕地又有多少。
更不要說百姓們需要用這樣數量的耕地去交稅,從而供養朝廷,供養你們了。
什麼我會說出東漢之亡,亡於世家,不正是因為人之道以不足而奉有餘,終至滅亡!
如果不相信我的結論,自己回去計算,因為數學不會騙人,尤其是你們自己算出來的。”
劉泰環顧眾人,繼續道:“今日來,我並不是跟你們爭論過程,因為爭論下去沒意義。
我今日召集你們,隻是要跟你們說,雖然東漢因為你們而滅亡,這讓我對世家很是厭惡。
但我與褚翜、羊曼、荀綽等俊才交流,不得不承認世家有俊才,所以我願意跟世家合作。
但凡我治下的世家,必須要遵守我的兩條紅線。”
在場世家確實沒想到劉泰的話居然這般直來直往,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但他們也很清楚,劉泰已經認定他們世家是導致東漢滅亡的元凶,建立在這個的基礎上,劉泰不但沒有直接湧出刀斧手滅殺自己等人,反而選擇跟自己等人合作。
一時間都不由騰升一種劉泰真仁慈的混賬想法,不免有人擦擦汗水,讓自己冷靜冷靜。
顏氏環顧四周卻見沒人出來,自己率先開口道,“不知郡公是哪兩條?”
“一是土地,二是知識,也許可以說是你們的家學!”劉泰看著眾人道。
聽到了這話,在場世家倒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如果說土地是他們早就有所預料的,但是他們的家學,這不是向他們要命根子嘛!
“郡公莫要得寸進尺,土地是有形之物,在千田稅下,我們自然會儘量控製在千畝田地。
但我等傳承的家學,字字句句都乃祖輩傳承,莫非也要強逼我們贈送於您嗎?!”
顏氏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的對著劉泰大聲爭辯。
對世家來說,劉泰敢動他們的性命,已經足以讓他們拚命了,現在居然想動他們的家學,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泰聽到顏氏的咆哮,神色或多或少帶著幾分的從容不迫,隻是略帶著幾分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