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眼看著唐師師追上那兩個女子, 然後給人家衣裙上潑了水。
趙承鈞皺眉,覺得此女實在心術不正。驛站時,尚可以解釋為她為了安全, 舉報同屋之人, 但是現在,無憑無據, 無緣無故,她又在害人。
趙承鈞看不下去了,從暗處走出來。剛才隔得遠沒注意, 等走近後,他才發現被潑茶的那個女子,衣服上繡著木芙蓉。
趙承鈞意外,他回想剛才的事情,頓時了悟。
倒是他小瞧了這個女子,唐師師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他對木芙蓉的避諱,並且察覺了另一個女子衣服上的不妥。如果放任那兩個女子進殿換酒,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 少不得要鬨起來, 到時候宮城和靖王府麵上都不好看。唐師師阻攔無果,就強行毀了對方的裙子, 讓對方無處可去。
雖然手段有些不入流,可是不得不說, 簡單粗暴,立竿見影。
趙承鈞已經很多年沒有看錯人了,沒想到,這次卻在一個女子身上走了眼。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心高氣傲、有小聰明但無大智慧的女人, 一如那些美麗卻空洞的花瓶,將所有野心都寫在臉上。誰知,他竟然誤會了她。
但是,他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尤其是自作主張討好他的女人。
趙承鈞走到門口時,想要敲打此女,順便敲打敲打京城的人,不要把手伸太長。沒想到,這個女子直接撞上來了。
很好,趙承鈞對剛才的猜測更加肯定了。
趙承鈞那丁點好感瞬間化為烏有,他警告完之後,都不想看第二眼,就大步離開。趙承鈞已在心中做出了安排,一定要將此女和趙子詢隔開。唐師師心機深沉,絕非善類。
不能讓她帶壞了趙子詢。
趙承鈞說完後,唐師師簡直一頭霧水。靖王讓她不要自作聰明,唐師師倒是也想改,問題是,她哪裡聰明了?
趙承鈞頭也不回離開,等他走遠後,其他人才陸陸續續圍過來。
趙子詢掃了唐師師一眼,冷笑一聲,快步追著趙承鈞而去。彤秀跟在後麵,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唐師師,最後笑道:“唐姑娘好福氣,王爺很少稱讚彆人。姑娘今日,是立了大功。”
唐師師更茫然了,靖王那句話竟然是稱讚?彤秀說完後,也不管周圍人是什麼表情,垂著頭走向殿內。等王府的人走遠後,馮嬤嬤圍到唐師師身邊,一臉歡喜地拍了拍唐師師的手。
“做得好。”
唐師師迷惑:“嗯?”
馮嬤嬤臉上的笑忍都忍不住,她看著唐師師,宛如再看一塊上好的璞玉:“嬤嬤沒白疼你,懂得以大局為重,替同行周全。這樣才對嘛,你們雖然是同一批被選出來的,可是出行在外,就要同氣連枝,共同進退。等我離開後,就隻剩下你們十個人相依為命了,你們要像姐妹一樣,相互幫助,相互扶持。”
馮嬤嬤說著,沒好氣掃了任鈺君一眼:“唐師師今日幫了你大忙,你還誣賴她欺負你。還不上來給唐師師賠罪?”
任鈺君臉色極其難看,被人暗暗推了一把,才不情不願上前:“多謝唐姑娘。”
聽了這麼半天,唐師師可算聽明白了。原來,靖王,彤秀姑姑,以及馮嬤嬤,都以為剛才唐師師是發現了任鈺君裙子不妥,才故意潑酒?蒼天可鑒,她什麼都不知道啊,她就是單純的欺負人。
難怪靖王說她自作聰明,唐師師有口難言,其實靖王誤會她了,她沒有自作聰明,更不是想幫助任鈺君遮掩。她真的,隻是想害個人而已。
而馮嬤嬤還拉著唐師師,不斷地把唐師師當榜樣講給美人們聽。周舜華垂頭聽訓,任鈺君死死咬著唇,紀心嫻左右看看,也乖覺地低下頭。
馮嬤嬤把其他人狠狠訓斥了一頓,冷著臉說:“你看看你們,再看看唐師師,難怪人家能出頭,你們就不能。一個個都是蠢貨,以後要多和唐師師學,不要一個個蠢得被人當槍使,反過來還擠兌同伴。今日的事情,不許再發生了,知道嗎?”
美人們低頭,弱弱應道:“是。”
“行了,都散開吧,以後機靈些。”馮嬤嬤冷臉將人嗬退,等美人們三三兩兩退開後,馮嬤嬤拉著唐師師的手,將她帶到一個僻靜之地。
馮嬤嬤好生打量了唐師師一眼,笑容更加真切。她拍了拍唐師師的手,說:“你今日做得好。”
唐師師心虛地笑了,溫順道:“是嬤嬤教得好。”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不過一介奴婢,教你坐臥禮儀也就罷了,再長久些的富貴,哪能教得了你?”馮嬤嬤意味深長地看著唐師師,說,“高門大院不同於其他地方,富貴滔天,端看你有沒有膽量去搏。我原先還擔心你操之過急,不過看你今日的動作,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分寸拿捏的尤其好。原來,之前都是我多慮了。”
唐師師小心翼翼地求證:“嬤嬤,您是指……”
“你剛剛撞在靖王身上啊。”馮嬤嬤一臉讚賞,由衷誇道,“所有人都停了,唯獨你繼續往前走,還正好撞到了靖王身上。之後你的表現也尤其自然,就仿佛無意間撞上去一般。既引起了靖王注意,又不至於太過刻意,做得好。”
唐師師沉默了,她覺得,這些人可能都誤會她了。
而馮嬤嬤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還在熱切地展望:“早年這位在宮裡做皇子的時候,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主,世宗諸子,獨屬他最矜貴。沒想到,再眼高於頂的英雄也難過美人關,你撞到了靖王身上,靖王都沒有生氣,可見,他對你是不同的。”
唐師師心想那可不是不同麼,靖王一心想著賜死她,確實獨一份。
唐師師尷尬地笑了笑,完全不明白馮嬤嬤為什麼對她有這麼大的自信,未免太高看她。唐師師見識的人不多,但是基本的眼力勁還有,這幾次見麵下來,唐師師已經可以確信,靖王絕非善類。一個能蟄伏多年,攻入京城奪了侄子皇位的人,怎麼會被宮廷送來的美人迷惑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