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一個擁兵一方、威名赫赫的藩王,怎麼會願意被名為宮廷美人,實則是太後眼線的女細作們盯著呢。
自從進入封地後, 唐師師明顯感覺到秩序煥然一新, 路上流民幾不可見,連官道都平整許多。唐師師看著外麵的景象,心想難怪太後不放心靖王。
金陵小皇帝今年才十一歲,而北地的靖王叔正值英年,鎮守要塞, 手握天下半數兵馬。宮城裡的人, 哪個能真正放得下心?
唐師師出神時, 同車的美人笑道:“唐姐姐,你在看什麼, 這麼入迷?”
唐師師回神,順勢放下車簾,說:“氣悶, 看外麵透透氣而已。”
說話的人是紀心嫻,同為被送往靖王府的美人, 素來不服氣唐師師。其實此刻車上五人,唯屬唐師師出身最低, 都不說同車,就是把這次出行的所有美人都拉過來,也不會有人比唐師師這個商戶女身份更低了。
紀心嫻好歹是揚州知府的女兒, 何至於嫉妒唐師師呢?說起這件事,唐師師就不得不歎口氣,露出自己的臉來。
不才,誰讓她長得好看。太後對唐師師青眼有加, 親自下令命唐師師為這次就藩美人之首,眾人中,事事以唐師師為先。
紀心嫻看見唐師師那個小人得誌的作態就氣憤,她靠到同伴身上,捏著帕子道:“路上掀簾張望可非貴女所為,你看周姐姐,就不會做這種沒體統的事情。”
周舜華一直默不作聲,聽到這話,才撩起眼睛,淡淡掀了眾人一眼:“你們爭辯你們的,關我何事?都安生些吧,若是被馮嬤嬤聽到,少不得一頓責罵。”
馮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親信,年近四十,從未成婚,相當心狠手辣。紀心嫻一聽馮嬤嬤就嚇得閉了嘴,唐師師卻不在意。誰讓她好看,馮嬤嬤最舍不得唐師師的臉,給她保養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罰她?
車上共坐著五個人,雖然同吃同睡已經三個月,但是彼此之間實在沒多少情分。經過這個插曲,眾美誰都不想說話,剩下的一路沉悶無聲。
好在今日她們運氣好,趕上了驛站。馮嬤嬤讓眾女下車,唐師師扶著車轅站到地麵上,她看到驛站大門,不由長長鬆了口氣。
其他美人也都露出輕鬆愉悅之色,趕路實在太磨人了,晚上能好好睡一覺,說不定還能洗個澡,簡直是不可奢望的美事。
美人們高高興興拉著各自的小姐妹往驛站走,唐師師沒有姐妹,她也不稀罕,獨自美美地走向大門。驛站門口,馮嬤嬤板著臉給眾人分了房間,她們這些美人雖然都是送來侍奉靖王的,但是美人中也分高低上下。唐師師容貌好,身段佳,得太後賞識,是頭籌;周舜華家裡勢力大,出身高,是次一籌。
她們兩人從來不和其他人擠大通鋪,一直都有各自的房間。隻不過這次驛站房間緊張,唐師師和周舜華合住一間上房,馮嬤嬤自己占一間上房,其他人,四五人擠一間下等房。
唐師師聽到要和周舜華同住,瞬間興致全無。周舜華卻掌得住,一臉大家風範地給馮嬤嬤行禮:“謝嬤嬤。”
唐師師暗暗翻了個白眼,繞過眾人就要往房間走去。經過走廊時,馮嬤嬤叫住她:“唐師師。”
唐師師停下,回頭麵對馮嬤嬤時,立刻換上一副乖巧溫順的笑意:“嬤嬤安好,不知嬤嬤有什麼吩咐?”
馮嬤嬤上下打量了唐師師一眼,她在太後身邊待久了,本能地不喜歡美豔張揚的女子,尤其是唐師師這樣的。但是不得不說,唐師師的容貌是真的好。
烏發雪膚,柳眉杏眼,鼻梁挺翹,嘴唇殷紅,尤其絕妙的是眼角微微上挑,豔色中又摻雜著勾人。
難怪太後對此女給予厚望,從男人的角度來看,確實無法抵禦這種絕色美人。馮嬤嬤自己看著都覺得驚豔,何況男人?
馮嬤嬤想著,臉色難得放柔,嘴邊甚至露出一絲笑來:“再過幾天就到靖王府了,眼看老身和你們相處的日子一日少似一日,心裡著實舍不得。今夜,你不妨搬到老身房裡,老身也好和你說些體己話。”
唐師師前麵露出適到好處的不舍,等聽完馮嬤嬤的後半句,她心中狠狠一驚。
馮嬤嬤竟然讓她住到自己屋裡?這個驚嚇可非同小可,唐師師穩住神,馬上就露出驚喜又得意的神情:“真的?謝嬤嬤。”
其他美人都沒有走遠,她們聽到馮嬤嬤的話,又是驚訝又是豔羨,不乏有人嫉恨地瞪著唐師師。周舜華和她的手帕交們對視一眼,對唐師師投來一種似嘲諷似憐憫的眼神。唐師師一一照單全收,她歡歡喜喜地告彆馮嬤嬤,然後高調地回屋收拾行李。
唐師師的行李已經被卒夫搬到驛站房間,唐師師自己收拾細軟,去馮嬤嬤屋裡夜宿。她收拾東西時,手中一鬆,一本書掉了出來。
這本書已經有些老舊了,雖然小心保存,但邊緣還是泛出黃邊,看得出來已有些年頭。
唐師師看著熟悉的靛藍色封麵,微微怔鬆。她已經離家三年了,這三年,不知道母親怎麼樣。母親懦弱又耳根子軟,一個人在後宅裡,如何鬥得過蘇氏和眾多年輕貌美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