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進了靖王府, 她的待遇反而一落千丈。唐師師可不信這麼大的王府,會沒有多餘的房子。
顯而易見,靖王極其不待見她們, 甚至不想見到她們。把她們打發到跨院,就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唐師師隻沉默了一小會,就率先去挑房間。抱怨是沒有用的,解決問題才重要, 吃得苦中苦, 方為人上人,想想皇太後的榮光, 現在這點挫折算什麼?
紀心嫻正和小姐妹憤憤不平, 她看到唐師師朝裡麵走去,連忙叫了一聲:“哎, 唐師師, 你做什麼?”
“自然是去挑房間。”唐師師冷冷瞥了紀心嫻一眼,“婆子的話, 你沒有聽到嗎?”
大概誰都沒想到,最先認清現實的, 竟然是路上最張揚挑剔的唐師師。唐師師的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 其他女子不甘示弱, 紛紛上前,生怕晚了就落後彆人一步。
尤其是紀心嫻, 快步衝了兩步, 搶先進入最好的一間房。唐師師看到心中嗤笑, 愚蠢,槍打出頭鳥,才剛進府就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紀心嫻真覺得這是什麼好事不成?
唐師師頗為不以為然,她正打算去找另外一間房,門外一隊侍女走過來了。為首的姑姑頭發抿的一絲不苟,表情肅穆,眼角已經爬上了皺紋,但是能看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姑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輕輕咳了一聲。
院內亂糟糟的美人頓時停下,她們回頭,看到姑姑,一齊行禮。
“姑姑好。”
姑姑端著臉,說道:“各位小主多禮了。奴婢乃彤秀,早年伺候過靖王殿下,後來隨著殿下一同來封地,如今是靖王府的內務總管。各位小主自宮城而來,是我們靖王府的貴客,日後若奴婢有什麼招待不周的,請各位小主諒解。”
彤秀一說眾女就懂了,原來彤秀也是宮裡出來的,曾經在靖王宮殿裡伺候,靖王就藩後,她就跟著一起出宮了。靖王身邊的老人,如今還是內務總管,可見靖王對彤秀信任有加。
眾女對彤秀的態度一下子變了,明顯熱切許多。彤秀見了暗暗哂笑,她不知見識過多少大風大浪,在她眼裡,這些年輕女子的想法全寫在臉上,再膚淺不過。
彤秀懶得理會,她目光從眾女中掃過,看到唐師師時,微微停頓。
彤秀隱晦地打量著唐師師,此女當真品貌不俗,便是她刻意挑剔,都挑不出唐師師哪裡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彤秀甚至覺得,唐師師對她沒有其他美人的諂媚,反而順眼許多。
這個念頭把彤秀自己都嚇了一跳,她趕緊打住,本著臉,對唐師師微微福身:“唐姑娘。”
唐師師眉梢一挑,頗為驚訝。她並不驚訝彤秀認得她,她長得如此好看,認不出來才是怪事,唐師師在訝異彤秀和她說話。
唐師師上前一步,進退有度地給彤秀回禮:“彤秀姑姑。”
滿院子都安靜了,隻能聽到彤秀死板平直的聲音:“唐姑娘,剛才馮嬤嬤特意交代過,唐姑娘身體嬌嫩,普通床榻恐怕會硌傷姑娘的肌膚。既然是馮嬤嬤所托,主子不好推辭,特意發下話來,讓唐姑娘不必和其他美人住在一處。”
此言一出滿院皆驚,唐師師自己都瞪大眼睛。
什麼,她另有住處?
唐師師驚訝過後,很快冷靜下來。馮嬤嬤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唐師師至少有把握,馮嬤嬤不會說這種話。她們十個人剛剛進府,連王府門路都沒摸清呢,馮嬤嬤怎麼會給她樹這麼大的敵?
這多半,是某位主子不想讓她好過,故意把她架起來烤吧。短短一句話,不光讓王府原來的人視她為眼中釘,就連同行的十個美人,也會和唐師師生出嫌隙。
她剛剛才嘲笑紀心嫻槍打出頭鳥,結果,現在就有人要將唐師師高高捧起來,當所有人的出頭鳥。
靖王府如今隻有兩位主子,靖王不至於做這麼無聊的事,主使者到底是誰,真的一點都不難猜。
唐師師想明白原委後,馬上平靜了。反正她人緣也不好,不在乎更差,既然能享受更好的住所,更好的用度,為什麼要拒絕?
在唐師師這裡,隻有第一和最末。她的人生裡,不存在平庸的中間值。
唐師師坦然應下,對著彤秀莞爾一笑,滿堂生輝:“多謝王爺和世子,姑姑有心了。”
彤秀在宮門中沉浮了半輩子,沒有人比她更懂眉眼高低。世子特意來和彤秀說這些話的時候,彤秀馬上就猜到世子想做什麼。得罪了主子,是這個女子命不好,但是……唐師師為何一點都不惶恐?
她甚至連沮喪都沒有,仿佛不知道這樣的“青眼有加”代表著什麼。
彤秀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木然說道:“唐姑娘是有大福氣的人,奴婢不敢當唐姑娘的謝。來人,去幫唐姑娘提東西,不可讓姑娘累著。”
彤秀身後的丫鬟立刻一擁而上,殷勤地接過唐師師的包袱,眾星拱月般捧著唐師師走了。眾女目瞪口呆地目送唐師師遠去,等人看不見後,紀心嫻用力跺了跺腳,摔簾子進屋了。
屋裡很快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外麵的人或垂眼,或緘默,全當不覺。任鈺君走到周舜華身邊,微微皺著眉:“她不過臉長得好看些,又沒有其他長處。馮嬤嬤對她高看一眼也就罷了,為何……”
靖王和世子也這樣?
周舜華淡淡搖頭,她並不覺得這是榮寵。周舜華握住任鈺君的手,悄悄捏了捏:“雷霆雨露俱是恩寵,我們做好自己的就行了,彆的沒有資格置喙。”
周舜華見任鈺君還是一副氣不過的樣子,不得不提點的再明確些:“你想想,若是世子當真喜愛她,私下賞賜即可,為何要在這麼多人麵前叫走她?鋒芒畢露,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