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烏鷺亨子看著馬下正仰頭望向她的兩人,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說來也巧,這兩人,她竟然都認識。
其中那個僧侶打扮的和尚,是比睿山良緣大師的愛徒。
這隻老狐狸消息分外靈通,在家主大人派出人去請之前,就放座下的徒弟們出山門,美其名曰是曆練,但真正為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至於這個女人嘛……
烏鷺將視線不動聲色地放於八神緣身上,麵上雖然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但心底早已提起了幾分防備。
落在兩麵宿儺的手中,她竟然還能夠活著回來,對方真正的實力,恐怕比她以為的,還要再強上許多。
畢竟她可是付出了一隻手臂為代價,術式又方便逃跑,才能僥幸從宿儺的攻擊中保下一條命,對方又是憑什麼呢?
在經過上次與兩麵宿儺的正麵交鋒後,烏鷺就對這次的討伐有了隱隱的不安之感。
但家主大人和同行的其他人,皆並不讚同她從長計議的想法,認為她是被對方的實力嚇破了膽,依舊執意進行討伐行動。
無奈之下,作為藤原北家直屬暗殺部隊和“日月星進隊”隊長的她,隻能聽從上頭的安排,跟隨大部隊重新回到了這裡。
而這處城池,作為離兩麵宿儺活動區域最近的,也是最大的城鎮,便成為了他們補充物資的最佳補給點。
烏鷺也是在進城之時,發現了八神緣和源信這兩個有些眼熟的背影,才驅馬上前,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兩個人。
沒想到,還真是他們。
“唔,是你啊。”
緣轉過頭,見到烏鷺亨子,微微一挑眉,沉思良久,才不確定地說道:
“小粉?”
沒想到竟然還能在這種地方再見到對方,看來藤原北家的征伐隊,比她想象中的效率,還要快上許多啊。
不愧是想要謀朝篡位的大家族啊,動作就是快。
不過也對,最近的天氣如此反常,已經隱約有大旱的征兆。
恐怕是他們是想以討伐兩麵宿儺為借口,借此轉移矛盾,讓民眾將視線集中在“討伐”上。
烏鷺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是在叫自己的名字,而“小粉”這個名字,很可能是因為她的發色而取的。
就……挺離譜的。
沉默一瞬,她從馬背上輕盈地落下,頗為大方的自我介紹道:
“上次見麵時太過匆忙,沒來得及結識一番,我的名字是烏鷺亨子。”
“哦,你好。”
緣點點頭,出於禮貌,她也回答了自己的名字,卻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在道出姓名後,便轉過頭,和源信繼續排隊準備入城,沒有再理會對方。
甫一見麵,她就注意到了對方的手臂已經恢複完整。
要麼烏鷺自己會反轉術式,要麼
就是藤原北家麾下的咒術師中,擁有能夠利用反轉術式治愈其他人的術師。
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都說明了藤原北家的實力,並不弱。
可也僅僅是不弱的程度罷了,和兩麵宿儺,完全沒有可比性。
在她看來,這支人數眾多,恐怕是有史以來聚集最多咒術師,實力也頗為可觀的隊伍,幾乎已經打上了“必死”的標簽。
和死人嘛,也不必多費什麼口舌了。
再者,上次她被兩麵宿儺單方麵摁著打,對方頭也不回就逃跑的背影,一直刺痛著她那顆柔弱、無助又脆弱的小心臟。
可不敢和這種人搭話,哪天就被背刺了。
倒是源信,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隻是在注意到她身上穿著的衣物,佩戴的飾品,皆印有藤原北家的家徽後,立刻收回視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模樣。
似乎是覺得烏鷺在這兒逗留了有些久,不遠處的隊伍中,走出來個肌肉虯結的壯漢。
他先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緣和源信幾眼,確定他們都沒有什麼攻擊性,才微微俯下身去,在烏鷺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兩人的交流聲音極低,八神緣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卻見烏鷺在聽完他說的話之後,沉著點頭,接著便對著他們的方向說道:
“八神小姐,源信小師父,有沒有興趣去‘日月星進隊’做一做客。”
“太客氣了,以後再約吧。”“小僧有點忙,就不勞煩您了,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登門拜訪的。”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聲音的主人,也就是八神緣和源信麵麵相覷,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也認識“日月星進隊”的隊長,隻是一眼過後,兩人就決定先放下這些疑問,統一戰線,先拒絕了再說。
麵對兩人這格外一致的回絕態度,烏鷺早有預料,也沒有生氣,隻是輕笑一聲,慢條斯理講道:
“兩位進城,恐怕也是為了補充物資的吧。隻是這城裡的大部分物資,早在數日前便打好了招呼,皆已經定給藤原北家,恐怕這一回得讓你們白跑一趟了。”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討伐兩麵宿儺,前期的準備自然不會少。
這座城鎮是重要的補給點,戰略地位可想而知,家主大人一早就派遣親信前來上下打點,就為了讓討伐隊伍沒有後顧之憂。
聞言,緣和源信再一次對視了眼。
隨即,兩人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大轉變。
“還愣著乾嘛,走啊,前麵帶路。”
“烏鷺姐姐,我一看你就覺得十分投緣,有沒有興趣加入佛門啊,你一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比丘尼的。”
嘖,資本壟斷了也不早說,廢話那麼多乾嘛?
看著已經熟練地走入“日月星進隊”的隊伍中,甚至還極為自然轉頭招呼她趕緊過來的八神緣兩人,烏鷺亨子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妄想能把這兩人一同拐入這次討伐隊伍的自己,是
不是犯下了什麼錯?
記憶裡再次浮現出那個四溢著濃鬱血腥味和殺意的非人身影,烏鷺微不可覺的一頓,心中那被極力壓抑著的恐懼,再一次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