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二合一)(2 / 2)

一縷又一縷的咒力被這詭異的火焰點燃,這些曾經為禍一方的詛咒,此時卻被當做了燃料,在火海中翻滾掙紮,卻怎麼也逃不出,隻能於無儘的痛苦和絕望中消失殆儘。

火勢越來越大,漸漸爬上兩麵宿儺赤|裸的上半身,八神緣隱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藍白色的火星舔舐下,對方身上的黑色紋路,像是徹底蘇醒了似的,逐漸扭曲變化,在其身上不斷遊移,猶如活物。

果真是如此啊……

緣微微垂眸,斂下眼底複雜的神色,悄然向後退走。

良源派人傳給她的字條上,除了記載打開薨星宮的辦法外,還大致交代了一遍“夕之儀”的具體流程,好讓她找準時機溜走。

她也確實找到了兩個絕佳的時間點,一是宿儺在祭台上接受眾人祈禱,吟誦祭文之時,二則是現在。

未免夜長夢多,她原本準備在第一個時間點就溜走的。

隻是在尋找出祭宮的路時,她卻意外闖入了神龕供奉之地,並在這裡,看見了那麵懸掛於龕頂之上的銅鏡。

“八咫鏡”、“天叢雲劍”、“八尺瓊勾玉”作為皇室的二大神器,從未對外公開展示過,即便是文娛產業極為發達的現代,那些網上流傳的照片,也隻是仿造的圖片而已。

但凡事都有例外,八神緣就曾經在禪院家的藏書中,見到過有關二神器的記載與圖譜。

不僅如此,禪院家甚至還一比一複刻了出來,就掛在禪院直毘人那老頭的書房裡,緣從小到大見了無數次。

可當真正的八咫鏡出現在眼前時,她還是立刻就察覺到了正品和盜版之間的不同。

那是一種極為玄奧的,氣息上的差彆。

並非特級咒物上那濃鬱到近乎實質的咒力帶給人的感覺,八咫鏡的神韻更為中正清和,細細感受,甚至不含一絲咒力。

正統皇室之血

,代表著天皇由“人”變為“神”的新嘗祭,同宿儺極為相像的人牲和神龕,神器八咫鏡……

一個又一個線索串聯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測,逐漸浮現在八神緣的腦海中。

兩麵宿儺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他這般狂妄的人,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會和小天皇達成合作?

就她觀察,宿儺在乎的無非兩件事,吃和力量。

前者果斷pass,而後者,他已經強橫到力壓同時代其餘咒術師了,莫非還想成神嗎?!

也……不是不可能。

任何一個物種,受限於血統和基因的存在,總會觸碰到極限,人亦如此。宿儺已然屹立於人類力量所能達到的頂峰,要想要打破這份桎梏,就隻能改變物種了。

再者,對方身上那奇怪的黑色紋路,也讓緣很在意。

她曾經不止一次覺得這東西有著某種古怪的生命力,任何東西的出現,必定會有其存在的意義,那這些黑紋又代表著什麼呢?

一個本不該與之牽扯上的詞,卻悄然出現在了緣的心中——

天與咒縛。

同自己與自己立下的束縛不同,天與咒縛,是生來便被上天強製施於□□的束縛,所犧牲的條件和得到的力量因人而異。

真希的咒力微弱,肉|體便強橫無比。

與幸吉天生殘缺,換來的是廣闊的術式範圍和超出自身實力的咒術輸出。

若宿儺真的也是天與咒縛的話,他又犧牲了什麼呢?

八神緣不知道,她隻知道,當那奇怪的藍色火焰開始燃燒之際,對方身上的黑色紋路,也在慢慢發生變化。

這些天生篆刻在對方肉身之上的鎖鏈,正以極慢的速度褪去。

天與咒縛,上天降下的束縛,又豈是肉體凡胎的人類能夠輕易打破的,除非通過某種辦法蒙蔽上天,也就是——欺騙神明。

所以才會喝小天皇的血,才會用人牲祭天,甚至還用上了神器八咫鏡。

鏡者,鑒也。

有溝通陰陽,混淆天機之用,自古便有將鏡子當做神聖之物供奉的習俗,二神器之中,唯有它的特性最契合現在的場景,也在無形中,驗證了緣的猜測。

不過……看著已近在眼前的宮門,八神緣勾起唇角,加快速度衝了過去。

夜色的掩飾之下,她如同一陣清風般,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值守的宮人隻覺得今夜似乎是起風了,連雲層都壓得格外低,莫非祭祀典禮真的有用,久旱數月,上天垂憐,終於要下雨了嗎?

高速奔跑帶來的氣流,讓緣的衣襟略顯散亂,她沒有在意,反而眯起眼,儘情享受著這自由空氣的味道。

布料飛揚的刹那,胸口處,赫然露出銅鏡一角。

*

為祭典專門建起的宮殿,正位於皇宮的東南方向。

小天皇坐在禦床上,四麵垂下的薄絹簾在半空中輕輕蕩漾,連帶著燭光也更柔和了些。

沉香、丁子、

貝香、熏陸、白檀、麝香、藿香製成的合香在香爐中靜靜燃燒,升騰起一縷青煙,安神寧靜的芬芳,在室內無聲散開。

這樣靜謐又祥和的氛圍,身處其中的小天皇卻緊皺眉頭,無意識地開始摳指甲。

直到甲縫被摳出血,尖銳的痛意從指尖傳來之後,他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有些煩躁地放下手,在被褥上隨意擦拭了兩下。

在兩麵宿儺的要求下,他已經呆在寢殿一整天了,就連侍從前來送東西時,他都要躲進禦帳台中,避免被開門時的天光照射到。

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但夕之儀還未完全結束,他還需要繼續困在房間裡。

過於有限的活動範圍和封閉的空間,讓小天皇不自覺地想起曾經。

那些討人厭的回憶,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儘數忘記,可沒有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又襲上心頭。

呼吸逐漸加快,手指又忍不住開始自虐般地摳弄,他氣惱地握緊拳頭,在室內來回踱步。

終於,他忍不下去了,疾步走到放置雜物的箱子旁,隨意將上麵擺放著的東西推開,從箱子的角落裡,找出了一塊碎布。

將這塊明顯是被人為割下來的布料緊緊攥在手心,小天皇才鬆了一口氣,脫力般躺倒在床上,隻是指尖依舊止不住地摩挲著這塊布料。

這是當初那個突然闖入宮內的女人留下來的東西。

他本應該將它交給宮內的咒術師,看他們有沒有辦法憑借這塊布料找到對方的。

但不知為何,小天皇卻鬼使神差地將其留了下來,隻是因為,在攥著這東西睡覺時,他睡得格外香甜。

夢裡沒有壓抑而逼仄的空間,沒有他人隱晦而排斥的眼神,也沒有那像是踩著他心臟而舞的詭異鼓點,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睡得那麼好過。

他從不知道,原來真正睡醒時,身體會變得那麼輕鬆,心情也會如此愉悅,就連那一方小小的天空,似乎都碧藍了許多。

自那以後,他就像是上癮了一般,隻有摸著這塊碎布,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躁動的心緒緩緩平複,小天皇望向祭宮所在的皇宮東南角,隔著緊閉著的門窗,他無法看清那裡究竟有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希望兩麵宿儺一切順利。

隻有對方成功完成儀式,雙方交易的前提達成,他才能要求宿儺幫助自己坐穩天皇的寶座。

他何嘗不知,與兩麵宿儺做交易,無異於與虎謀皮。

可與被當作傀儡培養起來,在門閥士族的操控下與他們的女兒結合,再誕下被掌控的後代,他寧願冒險一次!

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指尖細膩的布料,燭火微晃,蕩開一圈光影的漣漪。

小天皇微微眯起眼,陷入柔軟的床榻中,有些犯困。

門被輕輕推開,發出一聲“吱呀”的悶響,他以為是進來伺候的侍從,便沒有起身去看,隻是躺在床上,懶洋洋地說道:

“祭宮傳來消息沒,儀式進行的怎麼樣?”

還行,挺好的。”

清冷又熟悉的女聲自身邊傳來,小天皇猛地睜大眼,立刻便認出了這聲音屬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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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轉頭去看,眼前卻忽然被一隻手覆上,帶著點點涼意的掌心細膩又輕柔,雖然強行遮住了他的眼,動作卻並不粗暴,反而頗為溫柔,還帶著令人心安的好聞味道。

忽略掉心底莫名出現的雀躍,小天皇強作鎮定道:

“你到底是誰,又想來乾什麼!”

聞言,緣也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她也不想又來欺負人家小朋友啊,這不是沒辦法嗎,良源傳信給她的打開薨星宮的辦法,就需要小天皇的配合。

想要打開薨星宮,需要征得天元和皇室雙方的同意。

天元那邊倒沒什麼問題,據說對方一直很佛係,知道上頭有皇室的人頂著後,除了禁止普通人進入外,便不太管結界了。

皇室那邊的話,則需要直係後代的血液。

沒錯,又是血。

也不知道皇家祖上到底是天神的子嗣,還是得罪了天神咋滴,乾啥事都需要用上點血,真不擔心哪天被放乾啊。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先來背刺小天皇,再去夜探薨星宮了。

雖然非自願的血可能沒有用吧,但說不定,量變就能引起質變呢?

在心中措辭良久,八神緣才慢吞吞地開口道:

“那個……你能給我一滴血嗎?自願的那種。”

她也不是沒想過對方會不願意,但到那個時候,她不是還能打到對方服嗎。

從上次這小天皇被剖開後心,就哭得要死要活的表現來看,這家夥膽子應該挺小的,嚇一嚇,準能讓他服軟。

讓緣沒有想到的是,在聽到她話後,對方沉默片刻,竟然答應了她的要求。

但是,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我可以給你一滴血,但你要抱抱我,像母親一樣……”

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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